钱很多楞了一楞,又高声道:“嘿!你这九个鸟人,是不是光照会来的?”
又过了很久,那九个人中,忽然有一个沙哑而冷酷的声音说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声音听起来虽然发音很标准,但是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似乎说话的这个人必须考虑很久,才知道下一个字应该怎么说。
钱很多已经很有把握,这些人不是中国人。
但是钱很多却看不出来,刚刚究竟是谁在说话。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张嘴。
他想了想,回答道:“老子是个生意人,只因为做买卖赔了本钱,正饿着肚子,特来向你们讨盘缠走路。”他一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那九个人,又说道:“但我看你们这副穷酸相,衣衫褴褛,连买件衣的钱都没有,想必也不是身上还带着银子的人。你们如果还想多活几天,便将你们这头大毛象交来,作为买命钱。”然后他就大喝一声道:“如何?”
他的声音真大,他希望能以自己雷霆般的气势唬倒对方,然后对方就乖乖地将座下的大毛象拽着鼻子牵来,再交到他的手中。
这一,正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近来,福四自从听说了江心龙王的故事,他们很佩服江心龙王,于是也请了个不得志的老学究先生来到尖峰寨,专门为山寨的弟兄们上文化课,以提高山寨中一群莽夫的文化素质。
福四也越来越觉得,文化的确是个好东西。自从那先生来了之后,他们在拦道抢劫这个行当中,单位业绩提升了不少,而投入的成本却反而降低了许多,少了许多打打杀杀。在很多时候,他们都只需要像刚刚这样的一声大喝,就会唬得人立刻缴械投降,乖乖地将财务献给他们。
但是在这样的九个人面前,显然一声大喝还是不足以唬倒他们的。
这时,那个冷酷而且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慢慢地说了一句话,问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奇怪地问题,他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钱很多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终于还是回答道:“快有二十了。”
那声音道:“你想不想活到二十一?”
钱很多冷笑两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道:“你今年二十,如果还想活到二十一,那就应该赶快带着你的脑袋离开这里!”
钱很多又是连连冷笑,道:“你放的这屁,又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道:“你的脑袋若是被人一刀砍断,是活不到二十一的。”
钱很多听了这话,忽然放声大笑道:“你是在说,你打算砍断我的脑袋?”
那声音道:“我杀人,喜欢一刀砍断别人的脑袋,你如果已经活得很无趣,我也可以砍断你的脑袋。”
钱很多听了,刚刚“哦”了一声。这时,又有一个奇特而尖锐的声音说道:“我杀人,却喜欢慢慢地割。假如你想体会刀锋慢慢进入你身体,刮擦着你骨头的滋味,你就应该找我。我可以保证,在割第九十八刀前,你绝对不会断气。”这个声音顿了顿,又一字字说道:“你信不信?”
钱很多依然没有看出来,说这话的人又是谁。
他现在已经很有些怒气了,他已经不打算再跟这些人乱费口舌,于是,他大骂一声,道:“放你娘的狗屁,拿命来!”
话音尚未落,他的人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的斗虎梭镖也破风直进。
近来,不但他的文化水平提升了不少,武艺也是突飞猛进,尤其令钱很多觉得骄傲的是轻功。
所以他的梭镖也直奔那九个怪人最上面那人的胸膛要害。
胸膛的目标远比咽喉要大,钱很多没有把握能一击穿透对方的咽喉,所以他选择了对手的胸膛。
那九个人依然不动,这个时候,就如同是早已入定多时的老僧。但每个人的眼睛却都在盯着他手中梭镖那又黑又亮的梭镖头。
钱很多手中的斗虎梭镖,这个时候就如同是已经发起了攻击的毒蛇,坚挺而迅速,带着那比冷风更冷的冷风,已经距离那九人中最上面一人的胸膛越来越近。
但在这个时候,钱很多忽然发现,被他攻击的那人脸上,不但没有显露出惊恐的神色,反而忽然咧嘴笑了,露出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并发出一连串“哇咔咔咔”奇怪而尖锐的笑声。
钱很多的脸上反倒露出了惊恐之色,行动也立刻随之迟缓。
那九个怪人还是保持他们本来的姿势,就仿佛是这山间突起的石头,似乎当这山刚刚生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但就在钱很多分神发愣的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武器已经被人一把抓住,将他的人轻轻带起。
很快,钱很多就已经看见,抓住他武器的是倒数第二层里左手边的那一个。
很快,钱很多也已经看见,抓住他武器的这人白色长袖间忽然有光芒一闪,一柄利刃闪电般划过一道圆弧,直削钱很多的咽喉。
好快的速度!
快到就连钱很多将手中武器撒手、然后一个空翻跃起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钱很多的咽喉已经能够感觉得到,那冰冷刀锋划过肌肉的滋味。
每一个能体会过这种滋味的人,都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一种能令人感觉愉快的滋味。
这是一个人活在人世间却距离地狱最近的滋味。
钱很多现在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他和地狱的距离,就已经在一线之间。
他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九个送他入地狱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也没有看清,这个人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
如果他还有时间思考,他很可能一定会后悔,为什么刚才自己一定要主张来抢夺他们的这头象?
但是现在的钱很多,已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些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那人的力量实在大得离奇,出手的速度也实在快得离奇。
钱很多在他的面前,就如同一只被人类随手拎起等待宰杀的鸡鸭,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他还很年轻,还没有活够,他不想死。但是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地狱的边缘一把拉回人间。
咽喉上的寒冷,实在冷得要命,这种已经远离人间烟火的寒冷,已经越来越冷。
这种感受,也许永远都只有钱很多自己能体会。
哪怕当他在被这柄刀割断咽喉很久以后,他的灵魂来到那冰冷的地狱,他相信自己也绝对忘不了这一刀。
因为这一刀,比地狱更冷。
钱很多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在等死。
他已完全没有了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