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喝多了酒，睡得很沉，鼾声如雷。虽然他夜里醒过两次，一次是被渴醒的，一次是被尿憋醒的。但他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很快就又睡着了。

而丁蕊，这一夜就坐在宋颂的旁边，一点睡意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逐渐发亮，有鸟叫声响起，还有小区内的保洁开着车收拾垃圾的声音，有些老人出门遛狗，不知是谁家的狗遇到了谁家的狗，嗷嗷叫着想要打架。

丁蕊长长叹了口气，她这一晚已经叹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叹气。

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甚至很多次她在梦里还梦到过。

那天下午，她和往常一样，下班之后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租住屋里。

宋颂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据说是因为业绩无法达标，经常被办事处那个秃顶的领导找麻烦。

销售这一行，业绩为王。

宋颂没业绩，手里又几乎没什么新项目的信息，每天只能煎熬着去上班，并且不敢准时下班，要装作每天都很忙的样子，要加班到秃顶上司下班之后，他才敢回家。

丁蕊知道宋颂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中，是非常痛苦的，可她又不帮上什么忙，所以她也只能每天如宋颂那样忧愁。

不过，不同于宋颂，丁蕊觉得，他俩都还年轻，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既然工作不顺利，那就干脆换一份工作，换一份适合宋颂并且前途更光明的，哪怕换一座城市，又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丁蕊回到家后，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趴在床上，抱着手机，搜索着招聘信息，想要帮宋颂找一份新的工作。

网上的招聘信息很多，各行各业的公司几乎都有销售岗位招人。

丁蕊本就是文科出身，擅长做一些文字性的东西，所以她要用自己的特长，来帮宋颂写一份简历，渴望帮宋颂找到平台更大和薪酬更高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到了晚上八点多。

宋颂终于下班回来了。

丁蕊已经帮宋颂写了一大半简历，还有些内容，需要宋颂来填充。

她不敢说自己这份简历做得多么高端，但绝对已经把宋颂表现得特别有干劲、求上进并且踏实肯学。

可谁知，卧室的房门被推开时，出现在门口的，是怒不可遏的宋颂。

他那双眸子几乎是要喷出火来，说出的话也非常不客气。

“我回来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情绪，但这四个字，却几乎像是吼出来的。

丁蕊很委屈，也很恼火，她本来很激动地想要将那份简历展示给宋颂看，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哪还能说得出口？

“哦。”她皱眉应了一声，退出简历制作的界面，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去劝宋颂在网上投简历，为年后换工作做打算。

“晚上吃啥？”宋颂的语气更不好了，这句话说出来，竟像是在质问。

“随便。”丁蕊心里有事，所以没什么胃口。

“还点外卖？要不出去吃吧，去吃你最爱的火锅。”宋颂好像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很勉强地挤出来一个微笑。

出去吃？那得花多少钱？一顿晚饭而已，对付一口就行了！

“不想动……”丁蕊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想让宋颂知道她是因为想省钱才不愿意出去吃，她担心宋颂会更坚持。

让丁蕊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宋颂的情绪忽然失控，他几乎是咆哮着大吼道：“你就不能把手机放下？下班那么早，不说做饭，你把外卖先点了还不行？非要等我回来？什么都等我！我要是下班路上被车撞死，回不来了，你是不是能把自己饿死？”

于是，他们俩如之前很多天晚上那样，大吵了一架。

只要他俩一吵架，丁蕊就控制不住眼泪，会哭着说出自己的委屈。

而宋颂，则每次都跑到客厅阳台去抽烟，绝对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一句安慰的话。

丁蕊在屋里哭着哭着，直到情绪渐渐平静，她才止住眼泪。

她其实能理解，宋颂现在压力太大，神经每天都崩得紧紧的，会变成这个样子，她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丁蕊估摸着宋颂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于是起身轻缓打开卧室的门，想要去找宋颂认认真真地聊一聊。

关于现在，关于未来；关于生活，关于工作。

可就在她刚刚打开门时，她还没来得及迈出腿，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瓷砖上，紧接着她听到宋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丁蕊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客厅，却见宋颂表情难看，满脸大汗。

而地上，正歪着一个烟灰缸，烟屁股和烟灰到处都是，场面一片狼藉。

“你……你搞什么呢？”丁蕊有些慌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宋颂气喘吁吁道：“你先回卧室，我来收拾。”

丁蕊以为宋颂是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要通过这种拙劣的手段，吸引到关注，于是她恼道：“你到底这是闹哪一出啊？你想干嘛啊？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咱们赶紧去医院……”

宋颂的情绪明显更暴躁了：“我没事！你先回卧室！”

丁蕊又看了看宋颂，见他确实不像受伤或者生病的样子，这才转身回了卧室，准备点两份外卖，先把今晚给对付过去。

可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她急忙追出去，却发现宋颂已经不知去向。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想到刚刚宋颂的诸多反常行为，她越想越害怕，越关心越心乱，竟担心宋颂会离家出走或者去寻短剑。

顾不上收拾东西了，丁蕊急忙追了出去，但她的速度终究比不上宋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冲出小区大门，失去了踪影。

丁蕊一边擦眼泪一边追了出去，可外面到处都是大排档，人很多，也很吵，浓烟飘荡，哪里有宋颂的影子？

对了，附近有条河，他该不会是……

丁蕊越想越怕，向着那条小河的方向快步追去。

而此时，宋颂正在马路对面那家小超市，挑选着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