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老大见葛姑娘神色惘然,却没有立时发怒,只觉得有门,嬉笑道:“既然你说那申公子能治好咱的伤,那我俩就赌一把,嘿嘿……这赌注么,就是葛姑娘的终身了。
若是治不好,那说不得,委屈葛姑娘嫁给哥哥我便是。若是能治得好,不光刚才那三两银子还回来,姑娘你要给申公子做妾,哥哥我也绝不拦着!怎么样?!我符老大吐口唾沫是个钉儿,决不反悔。”
葛姑娘眨巴着大眼睛,还是没转过弯儿来,只是符老大那一句“给申公子做妾”却实打实说道了心坎儿上,一时竟犹疑起来。
葛掌柜在一旁脸一沉,眼神阴阴地,狠狠瞪了符老大一眼。自家姑娘不懂,当爹的又怎会不明白。
符老大说得好听,实际上只不过是同意申公子再试一次罢了。若是还不行,葛姑娘连人都赔进去了。若是治好了,还回三两银子,乃是应有之义。至于什么给申公子做妾云云,关符老大什么事儿?他做得了主么?分明是看出葛姑娘对申公子的情谊,拿来忽悠人的。
再说,治好治不好,全看符老大自家怎么说,即便治好了,他死咬着哎呦哎呦喊痛非说没好,又能奈之何?这符老大是这一带有名儿的泼皮,最是好赌,乃是赌场三教九流人物之中打滚的家伙,糊弄一下葛姑娘,何其容易!
从林慧这边看过去,只见适才慈眉善目的葛掌柜,连赔了银子出去都心平气和,眼都不多眨两下的和蔼男子,忽然立起眉毛,眸中露出怒气来,冲符老大喝道:“拿了银子还不快滚!少在这里瞎唠唠!我们葛家的闺女,嫁谁也不给你!”
符老大满心算计着葛姑娘,忘记了人家的爹还在呢,被葛掌柜呵斥了几句,讪讪地干笑着。
若是换了别人,符老大少不得回嘴几句。只是他对葛姑娘起念头不是一日两日了,其实早就有心,只是这次借着治伤才搭上话罢了。若是回头真的娶了葛姑娘,这葛掌柜就是老丈人,此时却是不好太过无礼。
两个扶着符老大的伙计见掌柜的发火,对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连忙将符老大几乎是架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只是将将走到门口,那符老大如何甘心,眼看葛姑娘的目光跟着自己而来,心知这傻女子多半儿还在寻思给申公子做妾的事情,虽说作为男人,看上的姑娘心心念念恋着别人,自然是极不舒服的,但这样的机会能利用的话,利用一下也好。
符老大使出泼皮本色,哎呦一声,将浑身的劲儿都卸了去,仿佛被抽了骨头,身子面条似的绵软,那两个伙计架都架不住,稍一愣神儿之间,只见这货已经瘫在地上了。
葛掌柜满面厌恶之色。符老大好死不死,非瘫在门口,比刚才在王老先生房中更加不堪。外头街上人来人往,只怕转眼间便会聚起人来。只好让伙计们快快弄了块铺板过来,将符老大重新抬了进来。
符老大倒是精乖,这回不挣扎了,由着众人将他重新安置在之前的床榻上。
“你到底想怎样?”葛掌柜勉强压住火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符老大赶紧露齿一笑,试图讨好一下未来的老丈人:“葛掌柜别生气啊,实实是疼得狠了。若是果真如葛姑娘所说,申公子定能治好小人的伤,那何妨试试呢。”
葛掌柜长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声道:“若是说治伤,治也好,不治也罢,都好说。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拿我家姑娘说话。”
符老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在葛姑娘身上睃巡了半晌,陪笑道:“小人又不是你们素日里练扎针的木头人,若是要给申公子拿来练手,岂能没个彩头?葛掌柜放心,即便申公子失了手,小人绝不会亏待了葛姑娘,三媒六聘必是齐全的。此事何妨问问葛姑娘自己的意思?”若是当真问葛姑娘,只怕就同意了亦未可知。
葛掌柜岂会上这样的当,皱着眉头只觉得心烦,暗下决心,回头还是让闺女回家去算了。虽说女医难得,当真学成了有许多好处,只是大姑娘家的,惹出今日这样的事儿来,打发泼皮固然麻烦,回头闺女的名声只怕也要受些影响。
申德元在旁看来看去,本来不想跟符老大这样的人物说话,只是这人左一句被扎坏了,右一句拿来练手,说得申德元心中郁郁。自己这一手针法,别说同辈的子弟,就是积年的老大夫,也多是佩服的。怎的在这无赖口中,就变成好像学徒一般的角色了?
而葛姑娘被这家伙当个彩头编排,此时两眼含泪幽幽地望过来,申德元也无法无动于衷。
男子心思,大抵如此。喜欢我的姑娘,我可以不喜欢,但若是别的男人来觊觎乃至折辱,还是心下不快的。
当下申德元跨前几步,伸手作势拦了一下葛掌柜,示意自己来交涉,冷笑道:“如今本公子就要拿你来练手扎着玩儿,扎一针一两银子,你干不干?若是最后还治不好,再赔你一百两!”
啥?不光是符老大,葛家父女、王老先生和重新聚过来的旁观众人,都大眼瞪小眼,愣住了。
还能这样?倒给银子让人扎针,这……也太……那啥了。分明是用银子砸人么!
葛姑娘两眼放光,申公子为了给自己出头,连砸银子的招数都使出来了,真是……太感动了。
林慧以手加额,简直快要唉声叹气了。这位申德元实实是个世家公子,还是见识得少啊。想来从前能找上申德元看病的,大概多是有点儿家底的,故此符老大这样的人没怎么见过。
砸银子这样的招数,只有对有银子的人才有用啊。因为对于有钱人来说,你用银子砸他,那分明是下他的面子,绝壁要用银子砸回来,或是用别的方式找回场子才罢。
对符老大这样的人,你砸过去的银子,呃,大概也就砸过去了,有去无回的说。
果然,符老大听了申德元的话,呆愣了半晌,猛地坐起身来,狠狠一拍大腿,将葛姑娘都扔到了脑后,连声道:“一两银子一针!行!咱就舍出这身子去,你随便扎!”
只是这下子太激动,起身猛了扯动了伤势,说完这句又哎呦哎呦地躺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