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叫到了甲板上,每个人的手上都被塞了一瓶清酒。
蓝提斯站在边缘,看到凯瑟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身手矫健的翻上了船中心的高台,冲着他们晃了晃手中的酒,“伙计们!抱歉没来得及举办晚会,航行的时候也不能太不守规矩,送大家一人一瓶酒,先将就着喝了吧,等回到了西班牙,再请你们聚会。”
蓝提斯看见所有人都配合地应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酒瓶,做出干杯的姿势,然后便饮下了瓶中所有的酒。仓促之下,他没来得及跟上他们的动作,只好跟着一起直接喝掉了手里的酒。
这个不算聚会的聚会完成之后,水手们就停了船,收了帆,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蓝提斯回到宿舍,向罗福斯问道。
“这是凯瑟琳小姐的一贯作风。”罗福斯道,“她总是想着要让我们放松放松,这样下去,我都觉得我真的要变成懒骨头了。”
“不过的时候不还很急吗?”
“我觉得吧,”罗福斯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们出海的时候那么仓促,可能不是急着回西班牙,而是急着离开英格兰。”
“为什么?”蓝提斯皱眉问道,“我们没有理由离开英格兰啊,以安德烈先生的性格,也不容易会得罪什么人才对。”
“我也不清楚。”罗福斯道,“但我觉得吧,这次离开英格兰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这个理由肯定比较私人。”
“私人?”
罗福斯点了点头,“不然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也对。”蓝提斯靠在床上,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发现由于他的作息习惯在上船之后就被慢慢调整了的原因,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困,只是可惜了这难得的提前休息的机会。于是他重新又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对罗福斯说:“我出去转转,你要是困就先睡吧,留盏灯给我。”
“没问题。”
走到甲板上吹了很久的海风,蓝提斯却感觉自己更加清醒了,他伸出手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打算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偶尔晚睡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其实已经是平时休息的时间了。
完全不困。
说不定是那杯酒的原因?蓝提斯这么想着,干脆伸展开双臂,尽情地享受着海上一阵阵微风的轻抚。
“嘿!”
蓝提斯被忽然搭上自己肩膀的那只纤细洁白的手吓了一跳,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就是那位船上唯一的女性――亲爱的大副凯瑟琳小姐。他一边转过头一边礼貌地打着招呼,“晚上好,女士。”
“晚上好,先生。”凯瑟琳冲他扬了下头示意,“这是怎么了?看中了哪个美丽的姑娘,求之不得打算跳海?”
“您可真会开玩笑,”蓝提斯是真的为她的幽默感到有趣,他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艘船上可只有您一位女士。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我想的确有可能让人失恋痛心。”
“看看你说的,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凯瑟琳也跟着笑了几声,“不过这话听着我真舒服,这次就不怪罪你了。”
蓝提斯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爽朗和大方,跟那些贵族和富有人家家里的小姐捂着嘴的轻笑完全不一样,很容易让人感到亲近,也不会让人感到失礼――蓝提斯想,就像是清晨出海时能闻到的那股像盐一样的大海的气味,清晰却不刺鼻,直直的冲进了脑海里,唤醒所有还在沉睡的细胞。
“你就是顶替了詹姆的那个新船员吧?叫......蓝提斯?”凯瑟琳说,“感觉怎么样?我是说这艘船和你的水手伙伴们,当然,还有我们伟大的船长安德烈。”
“首先,这是艘好船,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我最亲近的伙伴叫罗福斯,我相信您应该认识他,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善良朴实,就像这艘船上所有的人一样。老实说,我很喜欢这艘船上的生活。”罗福斯笑着回答道,“至于我们伟大的船长......就像我说的那样――伟大的,至高无上的船长。”他说着,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比起我来,您应该更了解他才对。”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蓝提斯。”凯瑟琳被他话里拐弯抹角的风趣逗得直乐,“我有时候是真受不了他,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不说,说话也一向傲慢,从不在乎那些听他说话的人的感受,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我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他这样的性格居然还能和其他那些商人们和谐友好的相处,并且每次都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天!他们是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么恶劣!”
蓝提斯听得目瞪口呆,“我的小姐,您这样议论船长真的好吗?”
“没事的。”凯瑟琳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他从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骂我,所以放心吧。”
“您和船长的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吗?”蓝提斯忍不住问道。
“当然!哦,也许?”凯瑟琳歪了下脑袋,“他对我的确很好,但生气的时候可凶了,冷着张脸,也不说话,连我这个妹妹都被当成了空气。有时候我也会想,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呢?”
“这就是您想多了,他一定十分在乎你......等等?您刚刚说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
“......您是船长的妹妹?”
“没错。”凯瑟琳点了点头,再指了指自己,“我的全名叫做凯瑟琳?利奥维斯,实际上我比他小两岁,只不过大家似乎都认为我和他一样大。”
“这真难以置信!”蓝提斯睁大眼睛,一脸的惊讶,“可我从没听罗福斯提起过,或者说,就算我问他,他也完全不知道啊。”
“哦,这可是个小秘密。”凯瑟琳捋了捋陷进衣服里的头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别告诉其他人哦。我只是看你跟船长先生关系不错,所以觉得告诉你也没关系而已。”
“我跟船长大人关系不错?”蓝提斯好笑的反问道,“我想您是误会了,或者您是觉得,以船长那种性格,会跟什么人关系不错么?”
“这倒也是。”凯瑟琳点头表示赞同,“不过我听他提起过你,听起来很熟的样子啊?”
“我的小姐,我才刚上船不到一个月呢,关系能好到哪里去?”蓝提斯摇了摇头,“而且安德烈先生为什么会提到我?”
“他说‘我把詹姆调到了第四货船上,有个新来的船员蓝提斯顶替了他。’”凯瑟琳回想了一下,这么说道。
“这完全不算是提起吧?”蓝提斯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我相信无论是谁新上船,安德烈先生都会跟您说一声的。”
“可是当我问起来他觉得你怎么样的时候,他说他在甲板上跟你说过几次话。”凯瑟琳道,“不是吗?”
“这倒是事实。”蓝提斯道,“不过我还是不理解,这并不能解释任何东西。”
“你们讲过几次话,对吗?”见蓝提斯点头,凯瑟琳的表情更加肯定,“安德烈啊,如果觉得你这个人很无趣的话,就算你再怎么表现你自己,他都不会再跟你交谈第二次的――命令除外。”
“所以说我这个人很有趣咯?”蓝提斯回想起来交代自己身份的那天,安德烈曾经颇感兴趣的把玩过那串宝石项链,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我想我知道您在说什么了。”
“你的确很有趣。”凯瑟琳笑得很开心,她伸出手在蓝提斯胸口捶了一下,说道:“我想你应该去睡觉了吧,先生?明天可还要干活呢。”
“那么晚安,我的女士。”蓝提斯礼貌地鞠了一躬,“有机会的话,下次还想跟您多说说话。”
“一定会的,蓝提斯。”凯瑟琳冲他摆了下手,转身走进了船舱。
回到房间后,蓝提斯就听到了罗福斯的调侃,“嘿,伙计,你知道你走路的时候带起来的风都是香的么?”
“香的?”蓝提斯闻了闻袖子,“什么香的?”
“别装了,”罗福斯朝他脸上甩过来一块抹布,“男人身上是不会有这种香味的,你刚刚遇见凯瑟琳小姐了吧?”
“这你都能闻出来?”蓝提斯眼疾手快的接过抹布,再次使劲闻了下自己的袖口,“为什么我闻不到?”
“嘿嘿,在你自己身上的味道你当然闻不到,不过我们这些长年累月待在船上的水手可就特别清楚了――只有凯瑟琳小姐身上的香味才会那么特别,那是用一种非常非常昂贵的树木枝干做出来的香粉,只要抹一点点,一整天就都能闻得到那个味儿。”罗福斯挑挑眉,说道。
“你倒是对这方面清楚得很。”蓝提斯把抹布又重新扔了回去,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整张床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听着就不大结实。
“那当然,我可想给我妻子也买一点试试了,可这种香粉真的很稀有,就算是凯瑟琳小姐也只有一小盒而已。”罗福斯道,“不过她答应过我,下次有机会再去东方的时候,就给我也顺带捎一点点。”
“得了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东方那些国家呢。”蓝提斯毫不犹豫地泼了他一头的冷水,“你就别想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去的。”罗福斯道,“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那就期待着吧。”蓝提斯笑了笑,“说实话,我也挺想知道那些遥远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是唤起了蓝提斯的睡意,没过多久,他就靠着墙侧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