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若是由三公九卿中任何一位官员提出,都不算越职,但是苏武的职位就相差太远了。
公孙贺沉声道,“大胆苏武!此事也是你所能言?还不退下?”
苏武却昂然不动,刘据道,“不急!苏武,本宫问你,你对皇上讲过此事吗?”
苏武躬身道,“臣不敢!臣职位低微,无缘得见圣颜。”
刘据失笑道,“今日怎么就敢了?”
苏武道,“臣闻太子殿下仁德宽厚,故此来谏!”
切!又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家伙!
不过……苏武就算了,谁让他名气那么大呢?
“苏武,你的谏议本宫收到,下去吧!”
“喏!”
苏武躬身退下。
建章宫这件事,他还真想多了解一些,毕竟之前挨过骂。他在众官员间巡视,“桑弘羊!”
“臣在!”
头发花白的大农令桑弘羊躬身出列。
刘据端详着眼前这位盛名显赫的大汉财务大总馆,问道,“我大汉国库难道还支撑不起一座宫殿的费用吗?”
桑弘羊道,“殿下,国库存钱约四百万贯,建章宫耗用约一百二十万贯钱,仅此一项,尚无大碍。”
刘据对银钱之类的货币没有概念,所以也不知道这些钱能对应到多少实物上。
桑弘羊继续说道,“今年黄河大汛,百业不兴,民税上缴不足两成,照此下去,年末国库存钱将不足一百万贯。”
刘据皱眉道,“不是还有金银吗?”
桑弘羊道,“殿下有所不知,国库所存黄金数量有限,白银只供皇上赏赐王公列侯等有功之人所用,不作流通。”
刘据点点头,问道,“税收上不来,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吗?”
桑弘羊道,“除税赋外,还有一项收入便是奉捐,此多由各封国主动上缴,时有时无,并无定数。”
堂堂大汉王朝,国库里竟然只有这么点钱?
那还修什么建章宫啊?难怪皇上迟迟不准开工,苏武说的并没有错。
可是,建章宫却是明白无误地建成了,而且就在一年之后,这在历史上是有记载的。
刘据陷入沉思之中。
桑弘羊又说道,“尝闻皇上提及太子殿下才思敏捷,智计超群,若能为我大汉再开财源,必不负圣上所望!”
刘据一愣,心说听他这话的意思……武帝老爹让他帮着想发财之路来了?
桑弘羊在等他的答复,他只能先暂时应付过去再说。
“容本宫再想一想。”
桑弘羊躬身刚要退回,刘据问道,“建章宫完全建好需时多久?”
桑弘羊道,“至少一年。”
一年?
他紧接着问道,“如果明年完工投入使用,最迟何时开工?”
桑弘羊道,“本月开工,明年岁末或可完成。”
刘据道,“那就马上开工。”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殿下……”桑弘羊瞪大眼睛问道,“国库存钱不可擅动,如何开工?”
不能开也得开啊!要不然建章宫就没了,那还了得?
“必须开!”
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引来的群臣齐声抗议。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丞相石庆也说话了。
“殿下,朝廷连年征战,耗费国帑甚巨,此时不宜再兴土木!”
公孙贺皱眉道,“殿下,臣等好不容易说服皇上暂停动工,您为何又要重提此事?”
为什么重提?因为建章宫必须在明年建成,否则就会改变历史!
但是……这话不能说!
“本宫心意已决,建章宫动工迫在眉睫,不能再等!至于钱的问题……容本宫再考虑一下如何解决。”
“殿下!”
众臣齐刷刷跪倒,“请殿下三思!”
三思个屁?!
刘据一挥手,“此事不议,还有要奏事的吗?”
大殿上一片沉静。
他向王文使了个眼色,王文高声道,“退朝!”
看着太子爷昂首挺胸地离去,大臣们伸长脖子盯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丞相!”
回过味儿来的大臣们把石庆团团围住。
“丞相,太子殿下是您的学生,您要说话呀!”
石庆摇头叹息,一语不发。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公孙贺,“南袍侯,您与太子关系匪浅,请您劝劝太子殿下如何?”
公孙贺冷冷道,“你们说不得,我就说得了吗?”
众人一呆,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好了。
从贤德殿出来,刘据刚要踏上马车,只见一人拦住马头喝道,“殿下且慢!”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苏武。
苏武气得脸色涨红,“殿下!臣甘冒僭越大罪上朝进言,换来的就是殿下如此决议?”
脾气还挺大?!
“苏武,你听本宫解释,这件事谁都不能拦,必须要做,时间紧迫,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苏武怒目圆睁,“为何?”
为何呢……?
他来到苏武面前,拍拍他肩膀低声道,“听说过天命吗?建章宫必须在明年建成,这就是天命!”说罢转身跳上马车。
谁知苏武往马车前一躺,“殿下要走,就从臣身上压过去吧!”
“大胆!”
侍卫冲过去就要拉他,刘据忙道,“任何人不得动他!”
苏武气道,“殿下不改主意,臣誓死不起!”
刘据无奈,只得跳下马车,吩咐道,“把车上的软垫给他垫上。”然后大步从他身边经过,扬长而去。
你挡我的马车,大不了我不坐不就得了!
苏武显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纵身跳起边追边喊道,“殿下……”
刘据对身旁侍卫吩咐道,“拦住他,但不要伤他!”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苏武,让他寸进不得,急得他哇哇大叫,忽然白眼一翻仰面倒地,竟然晕过去了。
“殿下,他晕了!”
刘据摇头叹道,“送他回去。”然后反身跳上马车。
马车没走出多远,又被人拦住了。
这次拦车的是公孙贺。
“殿下,您不能不顾群臣的意见!”
刘据从轿中探出头来,“公孙大人,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必须做。”
公孙贺压低声音说道,“殿下第一次临朝代政就与群臣闹翻,似乎不妥!”
不妥?没觉得!
刘据微微一笑,同样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公孙大人,本宫另有一言相告,请约束好令公子,少与江湖人物来往,否则会惹祸上身,万一祸及全族,没人能保全得了你。”
公孙贺顿时愣住。
看着太子的车舆从身边经过,他想说什么,张开的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摇摇头又无奈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