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份书简交到公孙贺手中,“所有案卷,本宫一个字都不看,所有人犯,一个都不许走,全部押回重审!”
“本宫监审!”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这些人全须全影地回到河东郡,田仁将立即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丞相审案不公,由太子直接接手受理,这样一来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来。
从朝堂上下来,公孙贺拦住他的车驾,一定要说话。
刘据见他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完全没有了臣对君的态度,知道他要以长辈身份给自己上课了。
“老臣不与太子论君臣,先论亲情如何?”
刘据知道他会来这一出,点点头,“你是想代君孺姨娘问话吗?”
公孙贺神色一变,马上又恢复如常,“太子!臣为什么要这样判结?都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
刘据奇道,“本宫怎么没见到哪一点是为了我着想呢?”
公孙贺急道,“大将军一位虚悬,屠夫李广利又被圣上拜为贰师将军,就连刘屈氂之流也险些登堂入室。若非石庆放任,诸事不理,江充之流岂能横行京城?”
“情形已然如此危急,太子如何还拿自己人开刀?”
“殿下请勿插手此事,由臣来处置。”
“你来处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叫处置?”
“太子!您怎么还不明白?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殿下巩固实力呀!”
“卫氏族人自不必说,自家人再有错也不能处置,否则外人必将因忧惧而远离太子。”
“此次事件乃绝佳良机,放过这些人,中枢九卿各个都欠殿下一份大人情。”
“尤其是三辅,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虽为地方官员,但与京师紧密相连,地位不在九卿之下,臣已有预案,借此次事件重新安排人选。”
“届时朝堂上下,皆为殿下之人,那李姓奴才再想插手中枢则难比登天!”
公孙贺滔滔不绝地为太子“厘清利弊”,不可谓不“苦口婆心”,“用心良苦”。
可惜的是,太子刘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丞相,本宫的确需要得力人手辅佐,但有一个前提!”
“殿下请讲!”
“此人必须身正,无私,刚毅果决,而不是阳奉阴违,见风使舵,望风拍马的势力小人。”
公孙贺道,“殿下所言极是。臣手中便有一批忠贞之士急待殿下提拔重用,名单在此,请殿下御览!”
刘据把公孙贺递过来的名单推掉,“先不说此事。丞相,你来告诉本宫,你准备收拢拉人情的这些人,有正人君子吗?”
公孙贺一愕,“殿下,是什么人不重要,能为己所用即可。”
刘据差点又迸出那两个字,冷笑道,“为本宫如此费心,丞相辛苦了!不过,本宫还是要说一句,河东案必须重审,本宫监审之志不改!”
公孙贺一听就急了,合着刚刚说了一大堆话,太子一句没听进去!
“殿下,恕臣斗胆直言,没有朝中重臣支撑,只靠博望苑那几个酸儒,怕是成不了事。”
刘据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公孙贺,你的胆子的确不小!”说完之后转身登车,扬长而去。
公孙贺望着他的背影不住地咬牙。
太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既然自己说话没用,那就换个人去说。
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对太子的感观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自从太子往西南走了一趟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但时时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高深之感,而且还能从他的眼神中时不时地看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
“越来越像他爹了!”
公孙贺暗叹一声,怅然离去。
事关家族兴衰荣辱,他必须确保太子始终与自己站在同一驾战车上!
朝堂上太子怒喷百官,这件事影响有多大,刘据自己没有体会,但威力已然显现。
第一个直接表现就是,再也没有人敢无视他的存在了。一向以温雅示人的太子发起狠来,竟然也如此骇人!
贤德殿外那顿板子,与其说是打给犯法者的,还不如说是打给他们看的更准确。
似乎很少有人记得他太子身份意味着什么,和一个监国太子能带给他们什么。
于是,公孙贺的丞相府很快便宾客如云,而且往来的都是两千石以上的大员!
这是轰动长安的大事。
“阿哥往臭水沟里扔了一块石头,趴在里面睡觉吸血的苍蝇臭虫都被惊到,赶紧飞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达兰的直白比喻把所有人逗得大笑不止。
笑罢,金不焕摇头叹道,“殿下一番义气之举,竟然收到如此奇效,着实让人意外。”
司马迁道,“此时往丞相府跑得最勤快的应属杜相。殿下,您应该把那份名单拿回来,臣非常好奇,丞相看中的都是些什么人。”
田千秋摇头道,“物类其是,丞相以公为名,行殷私之实,盘算得精妙,却不想在殿下这里碰壁!”
张安世正色道,“太子忽然变成真太子,很多人还不习惯。”
卓少儿不解道,“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太子就是太子,怎会有真假之分?”
张安世笑而不语,卓少儿气道,“算啦!公主,我们去找茵平妹妹吧,看看她又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他们说话,好生无趣!”
达兰微微一笑,起身和卓少儿退了出去。
见她们两人走了,金不焕道,“殿下,您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刘据:“无论如何不能让伯玉在三河腹背受敌。这些人……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
金不焕道,“殿下既然要做,还需一些助力,民间风向要适当引一引。”接着转头看向司马迁,“此事还需要有人在朝堂上推一把。”
司马迁愤然道,“此事容易,明日我便上奏言事!”
刘据想了想说道,“子长不合适。此事牵涉到你的本部主官,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无私也有私,还是不参与为好。”
田千秋忽然道,“臣想起一人,他必合适。”
刘据:“什么人?”
田千秋:“殿下可还记得跑到府上来阻挠建章宫之事的苏武吗?”
刘据眼睛一亮,“此人合适!只不过……他职级低微,没有特别事务不能上朝。”
金不焕道,“殿下可发一道明诏,允大小官员广议此事,届时无论官阶高低,都有机会上殿奏事。”
刘据抚掌道,“好!就照此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