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鸡心项链

两份报纸，孰真孰伪，塞蒙心里很清楚，这似乎无须自己去辨识，日本人会给出进一步的答案，他们会拿出过硬的证据令自己相信，进而屈服，然后出卖自己的作品和良心。

他在等待，等待日本人的下一步动作，应该会很快。而自己目前要配合的是，给他们提供接近的机会。日本人不是善使美人计吗？估计他们也只会利用女人来接近自己，两好合一好，要得。

三天过去了，他换了三家酒吧和舞厅，接触了不下十几个女人，也曾把她们其中的两个带回酒店过夜，但这个女人并没有出现。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或者军统的手段太高明令日本人不敢轻易接近自己？

第四天晚上，在“豪仕特”，目标终于出现了。

当塞蒙于这晚一迈进“豪仕特”，心情便极为不爽起来，下意识里甚至想退出去，因为他看见了乔某，他的克星也是冤家。

而在他之后，走进酒吧的另一个人也看见了乔某，同塞蒙一样，她的眉头稍稍一蹙，心里略略掠过一丝不爽的感觉。乔某与塞蒙之间的恩怨会不会妨碍自己与塞蒙的顺利接头，她心里委实没底，塞蒙实在是太怵这小子了。

她直接走到乔某座位前，熟人般跟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邀自己舞一曲。

俩人相拥着滑进舞池。

轻挽着静子柔曼的腰肢，乔某赞道：“你不开口我还认不出呢，真是个千面女郎！”

静子略自得地笑道：“我在这上面可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乔某继而调笑道：“几天不见，想我了？”

静子与他贴面道：“相当地想，但今晚不想。”

“想塞蒙？”

“聪明。你最好离我们远点儿。”

“没问题，我马上悄悄消失，静候你的召唤。”

“这才乖。”静子忽然冒出一句情人间才有的调侃口吻的话，乔某一愣，她也一愣。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挤了过来，乔某转过一边。这名男子搭上静子的腰，似欲想揩她点儿油，却附在她耳畔悄声说着一番话。静子不动声色地听过，好似不耐他的骚扰微蹙了眉，转到了另一侧，恰好看见塞蒙的目光朝她这边看来。

是静子的美貌吸引了塞蒙的目光吗？或许刚开始有这个因素在内，但现在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她的项间，是她颈项上戴着的鸡心项链吸引了他的目光，似曾相识的一条项链，貌似他夫人经常戴在颈项上的那款。

于是，当这个戴鸡心项链的女人从他身边舞过时，他适时凑了过去。

“小姐，你很漂亮。”俩人一贴上身，塞蒙便使出惯用的一招。

“谢谢，都这么说。”静子淡然道。

“刚才和你跳舞的小子你们很熟？”

“面孔熟，人却不怎么熟。怎么了？”

塞蒙讪然一笑说：“他很麻烦。”

静子咯咯一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不起，那天你和他……我刚好在。不过，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放轻松点儿。”

“亲爱的，你的项链也很漂亮。”心稍安的塞蒙发出试探的信号。

“应该不止于漂亮，也很熟悉，是吗？你可以仔细看看。”静子巧笑嫣然道。

塞蒙的脸上便露出他惯常的狎昵笑容。旁人看来，他正腾出一只手去抚女人傲挺的胸部，实则他打开了女人项链上垂挂的鸡心吊坠，他夫人的笑脸映入他的眼帘。

有一年，应该是结婚纪念日，他曾送了一条鸡心项链给夫人，鸡心里的相片是他亲手嵌进去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张，多么明媚动人的笑容。

“塞蒙先生，您的手可以拿下来了。想见您夫人的真身吗？”女人似不堪侵犯地伸手拿下他压着她胸脯的手。

“怎么见？”

“在我们拿到枣宜前线防御图后。”

“我必须先见到我夫人以后才能接受你们的条件。”

“见图你才能见人。”静子坚持道。

“不见人你们见不到图。”塞蒙固执己见。

蹙眉沉思片刻后，静子说：“你好执拗哦。那好吧，明天等我的答复。”

塞蒙的眼睛落在她的胸脯上，手也跟着动了起来：“我们可否进一步商讨细节？”

静子的身体一扭，让他的手落了空：“收着吧塞蒙先生，除了你的脑子，我对你的其他物件丝毫不感兴趣。明天我们还是这儿见。”

恰好一曲终了，静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就在她刚叫了杯白兰地时，一对年轻情侣走到她对面的一个座坐下。每一个接触过塞蒙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受到特二处的严密监控。

静子自然明白这俩人的身份。对塞蒙的保护进一步加强的同时，对接触他的人的监控也同步加强。静子今晚来“豪仕特”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但随着与塞蒙接触的深入，派其他人来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就像刚才塞蒙提出的条件，其他人就不便拍板。

塞蒙所提条件在情理之中，静子本已做好预案。可就在刚才，她接获一个消息，在将塞蒙夫人运作到预定地点途中，发现可疑迹象，行动暂缓。

静子本欲终止与塞蒙的接触，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塞蒙已表现出焦躁情绪，且他已经注意到她项间的鸡心项链，此时撤，对下一步深度接触极为不利，她必须稳住他，以表达诚意。

受人邀请的静子又跳了几支曲子后，走出酒吧，三辆人力车拥了过来，她随便上了一辆坐了上去。车子没跑出多远，在一个街角被一男一女拦停了，正是刚才在酒吧里蹭到她跟前坐的那对男女。

女的在前向她亮出特二处的证件，男的立在一旁着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有事吗？”静子略略一惊之后问。

“不好意思，专项检查。酒吧里有日谍活动，请配合，我们想检查一下你的随身物品。”女特工很客气地说。

静子把手袋交到她的手里。女特工仔细检查完后，提出搜身的要求，静子也配合地完成了。女特工的眼睛最后落在了她的鸡心项链上。

“您的项链挺漂亮的，可以看看吗？”

静子顺从地摘下项链。女特工接过手打开鸡心，里面躺着一位英俊男士的脸。女特工看后将项链递还给静子，与一旁的男特工交换了眼神后，礼貌地示意静子可以走了。

静子面带微笑地重新坐上一直等候在旁的人力车。她既为特二处的细心称道，亦为自己的谨慎小心庆幸。

鸡心里的照片共有两张，相叠放在里面。当塞蒙打开鸡心看到他夫人的照片后，静子示意他取出上面他夫人的那张收好，千万别让军统的人发现，否则一切玩完。在塞蒙取出他夫人的照片后，看到下面还躺着张照片时，因她的谨小慎微而产生的某种信任度也在这一刻完成了，可谓一箭双雕的事。

庆幸逃过一劫的静子长喘一口气，暂时把塞蒙的事儿放在一边，近期要采取的行动过于集中，让她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无法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

“刚才的情报到底怎么回事？”缓过一口气来的静子问扮作人力车夫的水野。

“我并不清楚。北原课长正等着你。”水野说。

“知道乔某后来去了哪里吗？”

“开车走的，半道上被甩了。这家伙一向神神秘秘的。”

“不神秘就不是他乔某了。只是别被我逮住，有他好看的。”

水野拉着静子仍旧回了鑫源大酒店。对于这一点，乔某一直参不透。一个已经暴露的据点，重庆特高课仍坚持使用，实在有悖常理。

静子每次夜归，习惯性地要先去洗个澡，这是她保持美丽容颜的妙方，可今天她却径直先进了北原的房间。

正在室内来回踱步的北原往她脸上看了一眼，知她心情欠佳，便从咖啡壶里倒了杯咖啡端到她手上，问是不是因为塞蒙夫人的消息，把她的计划给打乱了。

静子摇了摇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按照他们原来的设想，塞蒙答应合作的首要条件必然是要先见到他夫人，然后进行下一步的实质性接触。为此，他们曾选定了一个地点，预备在那儿让塞蒙通过望远镜确认他的夫人在他们手中。两天前，他们便开始了此项运作。但就在静子进入“豪仕特”前一刻，护送塞蒙夫人的小分队在丰都县筠阁庄附近发现被人缀上了，令他们不得不中止行程，觅地隐匿下来，向重庆总部请示下一步行动。

得知这一消息，突然有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惧，袭上静子心头。

刚才在“豪仕特”，或许是她对“可疑迹象”四字解读得不够透彻，竟贸然答应了塞蒙的条件，并约好次日商定此事。明天她拿什么去向塞蒙交代？一旦失信于塞蒙，此前制定的全盘计划将被彻底打乱，枣宜会战即将打响，上面问责下来，她静子将成为帝国的罪人。

惊惶地看了北原一眼，静子竟失去主意地问他拿出对策没有，从来就只有北原向她要办法的。

北原意识到她的六神无主，便安慰她道：“别慌，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待小分队确定他们目前所在地之后，我们可以向塞蒙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定下神来的静子很快揣摩出他话里的意思，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