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共产党
根据郑传风提供的地址,凌剑飞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武汉军统站的另一处联络点。这概因他对武汉市区完全不熟悉之故,又不能随意打听,当他确定刚才开车驶过去的同仁堂药房是新的联络点后,他把车停在了稍远处,仍然像接近茶行那般,步行过去。
经过楚宫饭店那场血战,加之茶行被破获,梅方舟现在已成惊弓之鸟,凌剑飞可不敢贸贸然把车停在药房门口。当他走进药房,发现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时,心里很有些怵,别是这个联络点也暴露了。
但他现在没有退路,四名重伤员急等着他救命呢。他走近最靠门边的一个年纪较长正看着报的伙计,伸手在柜台上敲了四下,开口问道:“老板,有正宗云南白药卖吗?”
伙计头也不抬地说:“你若不相信本店,我拿假货给你你认得出来吗?没你这么问的。”
他便说:“那你先拿来给我瞧瞧,假不假我还真认得出来。”
柜台内的门帘一掀,走出梅方舟来,那名伙计忙走到门口去望风。凌剑飞就趴在柜台上,告诉梅方舟有四个人受了严重的枪伤,急需治疗。梅方舟问他怎么来的,他说有车。梅方舟马上进到里屋,拎了一个包出来,让他走前面,他后面跟着。
俩人上了车后,梅方舟告诉他,正是为了防着出事,他才把药房这个联络点指给郑传风的,以利于善后治疗。在楚宫饭店那儿时,他就闻着味道不对,是郑传风的执拗铸成这次大错。但他同时也替他辩解,作为行动负责人,他更多的是出于无奈,只是没有料到日本人部署得如此周密。
即使凌剑飞心里有一千个对郑传风的不满,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或许要归结于角色转换的不适吧,就像郑传风说过的,时差没倒过来。
梅方舟是个老特工,血雨腥风经得多了,医治枪伤他还能上得了手。在凌剑飞的协助下,到晚上八点多,他一共花了四个多小时,总算把包括郑传风在内的四个人的枪伤弄妥贴了。时间主要用在取子弹上,幸亏药房里存下了足够量的麻醉药。
伤员算是处理完了,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呆,首先吃饭的事就没法解决,等伤好得差不多,他们饿也得饿死了。
郑传风和梅方舟俩人在一旁商量后,趁着夜黑,让凌剑飞跑一趟,去江边看能不能联系上邹少华或其他别动队队员,之后带些点心熟食回来先把今晚对付了;梅方舟设法另找一处藏匿之地,先把伤者安排好,还要考虑其他别动队队员近些天如何安置,这后一个问题待凌剑飞带回消息再做具体打算。
开车沿着沿江大道跑了个来回,凌剑飞也没见着别动队和武汉站的人。梅方舟特意嘱咐过,他们极有可能选择码头工人的棚户区落脚,那儿藏下几个人跟本没问题。
凌剑飞突然想起,自己开着辆挂有皇协军司令部牌照的车,他们谁敢认呀。于是,他再次找一地把车停好了,准备徒步走一趟。可还没等他靠近码头棚户区,一名别动队队员便跑到他跟前,说看着他的车跑过去了,就是不敢上前相认。接着他告诉凌剑飞,邹少华也来这儿了,正着急呢。凌剑飞赶紧让他带路,很快便见着了邹少华和其他十余名别动队和武汉站的人。
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的战友,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再次相见,颇有些才从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感慨,眼角闪动的泪花把他们的命运再一次联系到了一起。
按照郑传风的命令,他们将原地待命,邹少华则跟凌剑飞去和郑传风会合,会同梅方舟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在车上,邹少华也问起了郑传风同样的问题,楚宫饭店那儿那些前来解救他们的人是哪方面的。因为他和郑传风一样,直觉这些人跟凌剑飞有关。
凌剑飞很直接地告诉他,自己同样想求得一个答案。他是依照梅方舟的嘱咐,没有随别动队一起行动,而是做一些相应的策应准备。战斗打响后,他去准备撤离的车,返回时才发现有一帮来路不明的人从背后袭击日军,但人数不是很多。
他这一套说词对应了梅方舟的交代,以后有关方面调查时,可以省略其中的某些过程。
回到郑传风等人的藏身处,梅方舟尚在,但他和郑传风的气色看去不是很好,貌似两人间起过冲突。梅方舟向邹少华大概地了解了一下情况,认为其余那些人藏身棚户区目前还是安全的,他托辞需帮郑传风他们几个找安身之地,匆匆走了。
郑传风和邹少华关在另间屋里商量了一会儿后,邹少华出来让凌剑飞进去,郑传风有事找他。
从刚才郑传风和梅方舟的脸色上,凌剑飞便觉出不妙,俩人的冲突好像跟自己有关。在目前这样一种复杂的情形下,自己稍有不慎,被他们捏住了什么,整个武汉之行所遭遇的种种,自己算是背上了。
刚一进屋,郑传风便示意他把门关上,让他坐到自己对面后,神色冷峻地开口道:“茶行被日本人破获,梅方舟把这笔账算到了我们头上,认为我们这边的人里有日本人的细作。你怎么看?”
“他有凭据吗?为什么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人?”
“楚宫饭店那边战斗一打响,这边就被端了。时间对等,不存在被俘的人出卖一说。”
“有道理。并且楚宫饭店那边准备得极为充分,也像是有针对性的。或许梅方舟的怀疑是对的。”
点了点头,郑传风马上转移了话题,说:“很好,这事儿咱们先摆一边。知道为什么刚才要你跑一趟江边吗?”
凌剑飞摇了摇头。
“是梅方舟要把你支走。他怀疑上了你。”
凌剑飞孩子气地指了下自己的鼻子:“他怀疑我?怀疑什么?”
“和那一路人的关系。现在时间有得是,你该跟我好好说说了吧?”
“你会认为他们跟日本人有关系?”
“两码事。但你必须如实跟我说清楚。你若认为不方便,可以回重庆接受调查,如果你觉得我没这个资格的话。”
这是明摆着将凌剑飞一军。无所谓,凌剑飞便将自己和那名不知名的青年男子如何助自己进入蒂娜房间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两个孩子是他主动要求带走的,他知道红十字会在哪。临分手时,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要我有啥紧急的事,可去那儿找他。”
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郑传风面带笑容说:“于是乎,当你看见我们四面受敌时,便跑去找了他。”
凌剑飞点头道:“当时的情景多我一个也就是多一个烈士罢,我就想到了他。去那儿把情况一说,他打了几个电话后,让我先回来盯着。还没等我到地儿,他开着我现在开的那辆吉普车追上了我,让我做好接应伤员的准备。我把车开到楚宫饭店背面之后,因为心里不放心,就又跑了回来。之后的事你都亲历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郑传风沉思少顷突然问:“你就没问问他是什么人?”
摇了摇头凌剑飞如实回答道:“在蒂娜那儿时,我还以为他是咱们军统另一拨的人,所以没问。可这一战后,我觉得他不像是咱们的人,可是又没逮着他,无从问起。”
“那你觉得他像是什么人?”
“不清楚,反正不是一般的人。”
“废话!”郑传风喝了声后,却压低了嗓门。“你就不觉得他像共产党?”
“共产党?”凌剑飞像是大吃了一惊。“你认为他是共产党?就是蒋委员长指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共产党,他可是咱们军统的死敌,凭什么拼着命救咱们?”
郑传风一愣,没法跟他往下说了——禁区。
可就因为这番谈话,让凌剑飞一晚上没睡好。他也曾经听说过共产党,父亲生前骂也骂过他们,赞也赞过他们。重庆成为战时陪都后,虽然明面上讲国共合作共御倭寇,但有关共产党的言论仍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禁忌。
凌剑飞并非没有怀疑过那名平头男子有可能是共产党,但他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共产党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在他脑子里只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而已。
翌日上午,梅方舟过来了,他为郑传风他们找好了一处藏身地,为安全起见,分两拨将四个人送过去。郑传风与凌剑飞分别时,要他暂时听从梅方舟的调遣,重庆来电,别动队和武汉站下一步的主要任务是尽快找到真正的塞蒙夫人的下落。
可当凌剑飞去找梅方舟要求他派活时,梅方舟却告诉他,武汉站已经联络了相关军统站点,由他们追踪塞蒙夫人的线索,别动队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开路。
他的话是一字一字在说,但态度却极其冷漠,就好像是凌剑飞端了他的武汉站老巢似的。
后来凌剑飞听范轩杰说,梅方舟的一个哥哥被毙了,他与有着血海深仇。既然郑传风和邹少华均怀疑凌剑飞与共产党有勾结,怎会少了他?他只是嘴里没说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