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化险为夷
悬而又悬的是乔某目前的处境。
客栈二楼的每个窗口均伸出了两支枪封锁了后院大门,隐身门侧的小霍和另一人被强大的火力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或者只需一颗手榴弹便可将处于极度悲愤和自责中陷入茫茫然状态的乔某给炸得灰飞烟灭。
茫茫然,这就是乔某目前的精神状态,几近失去自我意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何以会中了日本人的诡计,那个伙夫竟会是鬼子装扮的,竟会骗过他一向自诩的火眼金睛,从而捣致老何和另一名同伴当即殒命,却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乔少,快撤呀!”小霍大吼一声,胡乱伸出手去毫无目标地朝二楼射去一梭子子弹,根本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但这声吼倒是起到了作用,否则一颗扔在他脚边的手榴弹便已要了他的小命。乍然而醒之下,枪弹射出的曳光中,他一眼觑见了脚下的这颗手榴弹,一脚将其踢入大院的一角。轰然一声爆响,院墙被炸出一个大洞。可没等他的脚缩回来,又一颗手榴弹砸在了地面上,他侧身一个鱼跃,人刚落地便又被弹了起来,手榴弹的爆炸力给崩的。
若非客栈老板为了防盗在窗口加装了铁栅栏,此刻他早已命休矣,任谁探出个脑袋一梭子保准钉他一身的窟窿。
两颗手榴弹没能要了乔某的命,或许高桥顾忌着扔多了手榴弹会把屋子给炸塌了,手榴弹没扔了,但窗口已有枪口伸了出来,朝楼下来回猛扫着。固然乔某身体紧贴墙面,几乎形成死角,但保不齐来个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上了也说不定。
密集的枪声中,隐隐突然响起摩托车的引擎声,应该是炮楼的鬼子赶了过来,不消片刻将形成合围之势,乔某等人飞天也跑不脱了。
小霍的勉力还击难以构成威胁,乔某被弹网封得死死的无法突围,这边小霍大喊“乔少,快跑哇”,那头乔某亦大吼“你们快撤,再不撤就被包饺子了!”想跑的跑不脱,能撤的不愿撤,眼看着即将都窝在这儿一道玩完。
小霍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蓦地,他的身后骤然爆响了枪声,枪响的刹那,他闭上了眼,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可枪声在持续,他没觉着自己哪儿不对劲,再睁开眼一看,身后形成的交叉火力是朝客栈那边射去的。他回身一看,枪声来自身后约二十米外的两棵大树后面,只看得见枪口射出的曳光,却看不见人。
最先看见有枪弹射向客栈二楼的人是乔某,从枪声上判断应该是德制卡宾枪,一顿猛扫霎时便压制住了他头顶上方的火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纵起身体几个腾跃便纵到了小霍的身边。
小霍一见到他便兴奋地大喊:“我们的增援来了,快撤!”他拔脚朝身后左侧的那棵树跑去,树后是条小巷,是目前最佳的逃生路线。可当他还没跑出一丈远,树后一男声大喝“站住”,他的脚出于逃生的本能还没来得及收住,树后响起几声枪响,打得他脚前火光迸射。
就在他和乔某一愣之际,两棵树后闪过两道黑影朝小巷里奔去。
稍稍停留一瞬,乔某喊一声“撤”,三人尾随两道黑影绕过大树钻进小巷里。小巷长不过十余米,待他们钻出巷子,两道黑影已不见踪迹。
此时,四下里枪声奔跑声吆喝声响成一片,手电筒的光亮由西向东追在他们的身后,将他们向西迫去。匆忙中,乔某看了眼腕表,凌晨三点四十。
现在他们处在鬼子自西而东的半包围圈中,若是高桥在东面设下伏兵,便被包了饺子,但也不排除因兵力不足无法形成这样一个包围圈的可能性,或许高桥一心就打算在客栈将他们完灭。
三人跑进一条胡同里时,乔某停下了脚步,对小霍说:“前面有可能设下了埋伏,也或许没有,但凭运气了。我担心高桥像在宜昌一样,再玩一出金蝉脱壳,现在我返回去,你俩放机灵点,跑出镇外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小霍忙道:“那怎么行,太危险了,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块儿。”
乔某否决道:“现在死是第二位的,老何他们已经死在头里了,都死了谁来完成任务?放心,我不是那么轻易死得了的。但你们跑出去后,一定要与后面的人会合后再根据我留下的暗记跟上来。就这样了,快去吧!”
小霍只得拥抱了乔某一把,互道一声“珍重”,两下里分手。
钻出胡同,乔某跳进一家后院里,一帮鬼子呼啦啦跑了过去,他们现在哪有时间挨家挨户搞搜索。静伏片刻,待鬼子去远了,乔某跳出院子朝客栈方向摸去。
四外除了远远传来隐隐的吆喝声,刚才的那场战斗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夜色依旧。
乔某依然从客栈的背面接近客栈。后院门洞开着,客栈里依稀几点灯光射出来,院子里老何等二人的尸体已不在原处了,且不见有人的动静。他正待靠拢去一探究竟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从院墙一侧走进后院,一共四个人,内里便有那个哄骗了乔某的伙夫。
从这四个人的装扮上看,均为当地人,他们走进院子后便将院门关上了,接着进入了客栈,之后便再无动静传出。
乔某的预感已然应验,高桥再次玩了出金蝉脱壳。他拔脚朝西奔去,一路并未遇见什么人,没多大会儿,便出了镇子,从地上颇为新鲜的车辙印上判断,高桥等人已乘车西往。
此去穿过二十里敌我双方的中间地带,便将进入国统区,几乎条条大小路均可通往重庆。眼前一旦失去高桥的踪迹,再欲追踪便将大费周章了。
现在即便乔某长了双飞毛腿,一时间要追上高桥亦不可能了,但他必须得追下去,哪怕拼一场马拉松。
提起一口长气,乔某施展他的轻功绝技亡命向前狂奔,时间等同于万千性命啊,他一刻也耽搁不起。争口气说起来容易做到便难了,即便乔某有着一身武功,但他也从未搞过这种加速度的长途跋涉,跑个几里十几里路当不在话下,再远了,终究他不是马拉松选手,就算是,也禁不住他这样个玩命的跑法。
眼看着他气喘吁吁,丹田里那口气即将耗尽,步履渐渐蹒跚,突然一声马的嘶鸣传来。奇了,这荒郊野地哪来的马呀,也未闻马蹄翻飞声。就在他疑惑之际,两条腿就快迈不动了,前面路边竟然立着一匹马,四只蹄儿来回踢踏着像是在召唤他。
乔某傻了,旋即却又笑了,这一定是那个自宜昌过来几番暗助他的人留下的。他奔过去从树上解下缰绳,纵身马背,亮起嗓门高喝道:“朋友,可否亮个相容乔某谢过!”
回答他的只有暗夜里嗖嗖的风声。
乔某再喝一声“朋友,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双腿一夹,手里的缰绳朝马屁股抽去,重新踏上征程。
没多久,只见前面的路中央设了个路卡,影影绰绰中几个身着国军制服的士兵挺枪而立,乔某像见了亲人般策马过去,不等他们的喝令声出口,他缏腿下马,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后呈上自己的证件。
一名中尉军官接过他的证件看了一眼,立马还了他一个军礼,把证件交还到他手中后说:“前天我们就接到重庆军情局的通知,一直在此恭候你的到来,请你立即与本部取得联系。”
乔某点了个头说:“这事稍后再说。我先要了解一下,此前一小时内,是否有车通过你的防区。”
中尉还了他一个摇头后说:“别说一小时,整个晚上也没有一辆车从我这儿经过。”
乔某便明白,高桥等人已分散进入国统区,而自己一路也竟未发现他们遗弃的车辆。
到了老子的地盘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乔某心里发了声恨点子,让中尉带他去找部电话机。中尉把他带到了连部,里面一名上尉军官惊诧地瞧了乔某一眼,中尉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上尉点了下头,跟乔某握了个手,嘴巴努向桌上的电话机。
电话接通,那头范轩杰似乎知道是乔某来的电话,劈头便骂了句:“你个小王八羔子!”
岂知乔某回了句:“骂得好!”
那头范轩杰似愣了愣,你乔某何时服过软,他的口气便一下软了下来问:“怎么了?”
乔某的眼前顿时浮现出老何和另一名同伴倒在血泊中的情景,眼里不自觉流下了泪,略哽咽地说:“就在一小时前,老何和小马殉国了!老大,对不起!”
那头沉默少顷,传来一句安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就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乔某遂告诉他,自己刚刚尾随高桥一行而来,他们已进入我国统区,随即让他联络战区长官,立即下达搜索令。
范轩杰当即褒扬道:“不错嘛,只要没跟丢人,高桥他跑不了。”
挂断电话仅仅十来分钟,在乔某的耳朵里,骤响此起彼伏的紧急集合号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