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宜昌,我们来了
目送乔某一行从朝天门码头登上一艘小型炮艇,范轩杰心情之沉重难以言表。
“极地虎”的情报早上七点半收到,他接到值班室的电话立即赶到局里,马上呈报给孔占全。孔占全当即乘车赶往国防部,国防部立即将这一重大情报呈送委员长。
委员长批了八个字:兹事体大务必狙杀。
“务必”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是不言而喻的,若要在宜昌境内将高桥正雄狙杀,就如同虎窝里掏仔,基本上有去无回。所以乔某才有那么大的反应,但即便在宜昌境内做不到,其他地方就能做到吗?
范轩杰惟有在心里为他的勇士们祈祷,狙杀是务必的,但多多少少他们能回来几个。
乔某一行共十八人的别动队登上炮艇,预估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为十六个小时。原想船上的时间是很难熬的,却未料因为大多数人从未上过炮艇,船上的一切对他们都是新鲜而好奇的,就像儿童进了游乐园,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追着艇上的官员士兵问东问西。
而他们自身也颇带传奇色彩,那些当兵的也未放过他们,同样纷纷猎奇般打听军统里的事儿,一个白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到了晚上,少校艇长过来和乔某商量,想搞一个小型的联欢会。乔某诧异的表情刚一显露,艇长对他说,他们常年就驻守在船上,基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一班小伙子,趁此乐呵乐呵。
乔某一想,也对,接下去的无聊时光也实在无法打发,即便躺床上也难得睡着。
一个不伦不类纯爷们的联欢会就在面积不大的甲板上闹腾开了。炮艇上的官兵们把他们压箱底的上好红酒和鱼肉罐头全贡献出来了,弄得乔某他们怪不好意思的。一帮大小伙子们该唱的唱,会跳的跳,还有掐架的,直闹到晚上十点多钟,在少校艇长的建议下才歇下了,乔某等任务在身哪。
乔某躺在床上却没法合眼。此行责任之重大,毋庸讳言,为国捐躯的打算在临出发前,乔某已经向他的队员们都交代清楚了,不想死的可以立马退出。还别说这些人都是范轩杰替他精挑细选的,没有一个怂包蛋,即便有个别心里怕怕的,可当真选择退出,这一辈子就没法做人了。
虽说是死任务,至少乔某首先想的是如何既完成任务又能尽量减少伤亡活着回到重庆。现在考虑这些似乎为时尚早,因为未知数太多,但活下来始终是第一位的,如何排兵布阵把伤亡减至最低,作为一个指挥员,乔某必须提前预作考虑。
胡思乱想间,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乔某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已过,时间差不多了。
他打开门时,少校艇长恰好走到门前,俩人相视一笑。艇长告诉他,因为赶时间,船速比往常快了许多,前面不远便是日方炮舰巡逻江面范围了。
三分钟后,别动队和炮艇官兵们在甲板上面对面排成一列横队,互致军礼后,在炮艇官兵们一路顺风的祝福中,别动队全体由船舷下到船下的小艇上,登上滩涂。
夜深沉,上岸即是山林,在两眼一抹黑的情景下,别动队一个挨着一个向山上爬去。临近拂晓,宜昌秘密联络站的人在山下接着了他们。
此去宜昌尚有八十余里路程,在联络员的带领下,别动队一行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宜昌进发。在与联络员的交谈中,乔某了解到,宜昌站已经奉命对日宜昌机场采取了近距离全天候监控,目标着重于小型运输机。若是白天,可以准确捕捉到高桥正雄一行,但晚上就有一定的难度。同时间,宜昌站在宜昌境内的大小酒店和客栈已经广布眼线,若有符合高桥一行特征的人,难逃法眼。
宜昌站的功夫是做足了,但仅凭这些雕虫小技是对付不了特工老手高桥正雄的。何谓特征?特征是可以改变和掩蔽的。何况在日军的地盘,跟他们的人稍有懈怠,便将引来杀身之祸。
下午三点,在搭乘了一辆部队的顺风车后,乔某一行进入宜昌城郊宜昌站的一处秘密联络站,比预定的时间快了俩钟头。
长枪类武器和电台将在这里由宜昌站的人设法带入城内。乔某把所有队员分为四个组,以新老精干老练的搭配方式组合,组与组之间有专人负责联络,每个组由一名宜昌站的人打理杂务,比如领路、订房间、熟悉环境等。
这是昨晚乔某考虑的结果,注重于细节。在敌占区,细节是保命之本。
夜幕降临时分,乔某和他这一组的人进入宜昌市区,旋即与宜昌站站长老廖在一家茶楼见了面。
老廖四十来岁,是正宗的宜昌本地人,开了一家大众浴池作为身份掩护,也凭此小赚了一把,一袭光鲜棉袍在身,十足一个小老财。他见到乔某的第一眼,便显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诧,如此分量的重任竟会压在一个毛头小伙子的肩上,若非有过人的本事,那便是范轩杰的一双眼瞎了。
略事寒暄后,乔某便道:“廖站长,宜昌城内的情形您的联络员已经大致做了介绍,您还有补充的吗?”
“除了我方的行动外,特高课的人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估计应该是高桥封锁了消息,或故弄玄虚,或出于将安全系数降至最低的考虑,没有跟这边通气。”老廖言简意赅道。
“您的意思是说表面上很平静?”乔某饶有意味地问了句。
老廖不由一愕,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乔某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他们应该有所行动了。或者高桥没有跟他们通气,但我们一出重庆,就应该有消息过来了。”
老廖不解道:“你确定?”
点了下头,乔某说:“我们是由朝天门乘坐炮艇而来,您想想多大的动静。”
老廖明白过来,却问:“为何一定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可呢?”
乔某苦涩一笑说:“赶时间没办法。但即便不这样,特二处情报、行动两个科的精干力量全数出动了,消息迟早会传过来的。”
皱眉想了想,老廖说:“那我再派出几个人去盯住宜昌特高课,有何动静他们这边最先传出来。”
“里面有我们的内线吗?或者比较熟悉情况的人?”
老廖摇了摇头说:“宜昌沦陷时,我们曾遭受过一次重创,这方面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他们的人员组成情况我们还是大致了解的,他们的点上我们也相应安排了个点,是家小餐馆,而他们的掩护身份是家商贸公司,课长就是公司老板,连老板带员工十来个人,是他们的全部家底。”
乔某思索着说:“估计高桥明天抵达宜昌,最早也得是下午。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我得去踩个点摸摸他们的情况。无论高桥会不会和他们取得联络,我们这边的情况他们必须得告诉高桥,且他们也会做出相应的部署。”
至此,老廖不得不对面前的小年轻刮目相看。一个人肚子里有没有货,一出手便知。
乔某这时突然笑了笑,老廖正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他却说了:“廖站长,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一走进来时,您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对我的轻蔑……”
老廖慌忙摆手,乔某挥手阻止了他下面的话:“我已经习惯了,这不重要。不过,廖站长,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来送死的,他们全是军统的精英,既然交到了我手上,我必须力争把死亡降到最低。所以廖站长,我需要得到您的全力配合,在您的地盘上,您也不希望我们白白送死吧?能不能把高桥狙杀在宜昌,我不敢保证,但出了宜昌城,一切就与您无关了。”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廖不得不有所表示道:“乔队长,可千万别这么说,配合你完成这次任务是我的本分,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即便牺牲我自己,也一定做到最好。”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楼,老廖在前,乔某吊在其后约二十米远处向宜昌特高课那边走去。
这是一家取名为“旺兴”的名义上中国人打理的商贸公司,门面不大约四十平米,两层楼,已打烊,但楼上有灯,灯下有人。
乔某环视一眼,左近并未有对其构成制高点的房屋,整个一条街均为二层楼。当时的宜昌城区很小,纵横四条街在一个十字路*汇而成。在距“旺兴”对面约三十米处有家客栈,乔某便将其作为自己的落脚点,在可以看见“兴旺”门前动静的二楼要了个房间。
很快,四个小组的情况汇集到他这里。小霍和老何的两个组分别在东城门和西城门落了脚,另外两个小组在十字路口也就是城区中心的南北两个路口的酒店住下了,形成一个东西南北相互策应的阵势。
似乎一切准备就绪,或许一场恶仗将于某个瞬间在日军的心脏、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骤然打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