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大智若愚
小三戈娃得以在盛源商行看见乔某，可以说是种偶然却又包含了一种必然在内。
冬季的盛源商行每早九点钟才开门，原因不外乎天冷少有人上门。而乔某则沿袭了他一贯的作风——睡懒觉，他心里其实希望早起的。昨天和山下去了蒋中正的另外两个官邸，已经浪费了一天，他心里有些着急了，可他明白表面上却不能显露丝毫，一点点小的疏漏必将引起静子的疑心。
直到静子在门外喊：“小懒猪，快快起床，都十点了，早点跟你准备好了。”
他就等着她叫呢，伸了个大大的拦腰说：“昨天累一天了，也不让人多睡会儿。”
房门被踹了两脚，他才从床上爬起，刚打开门，樱子端着脸盆，里面装着崭新的口杯牙膏牙刷毛巾，已经候着了。
他连忙不好意思地接过，调侃道：“你们日本女人在家都是这么伺候男人的吗？”
樱子略羞赧地一笑说：“也包括上家里来的客人。”
洗了口脸来到楼下，樱子在柜台后整理着物件，里间屋里静子坐在桌子旁正等着他，而山下则在一旁还埋首他的那些地形图。
静子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早点还比较丰盛，有西式面包、中式煎果子和小笼汤包。喝了一大口牛奶，他伸手就去抓面包，被静子手里的筷子敲了一下，他嘻嘻一笑，拿起盘子里的叉子叉了一片放到嘴边。
“我一辈子没这么讲究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你这一辈子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害羞。”静子嗔道。
山下起身过来凑到他身边，指着图上问他南麓官邸的那两幢楼房的房距大概是多少米。
“三百五至三百八之间。”他回道。
“为什么不是四百？”静子插了句嘴。
“不为什么，感觉而已。”乔某随口道，恰应和了他刚才的孩子气。
吃完早点，静子拿起报纸看了起来，看似挺悠闲的。早上八点十六分，楼下柜台的电话铃曾响起过，接着樱子上楼经过他的房间去了静子那儿，估计这个电话是邹少华打来的。
乔某在室内转了个圈，好似没事可干般凑到静子瞅两眼她手里的报纸，静子朝山下那边努了下嘴，意思是让他帮山下先把图弄好了。乔某走拢了去，山下正一手摆弄着一把尺子，一手拿着笔在图上标着经纬度，没空理会他。他便随手从手边一个大纸盒上面的一堆书里翻了本书拿在手里准备看，却见书的下面压了张同样类似于地形图的纸，是手绘的，上面标注了好几处圆圈。他正要取到手中细细看看，却被静子一声断喝止住。
“乔少，这里的东西你最好少碰。”
他扭头皱眉对她说：“那你让我到这儿来又为何？有啥我不能看的宝贝你事先收好哇。”
静子走到他身边，仍以埋怨的口气说：“到哪都有哪的规矩，你应该懂的。”
把手里的书扔了回去，乔某嘟囔了一句：“闲着没事看看书也要管，规矩真多。”
静子转过了身体，横在了他和那堆书之间。
下午趁人不注意，乔某去找那份图时，已经不在那儿了。看似寻常的一件事，却在他心里打了个结，也正是因为这个心结，让他后来于偶然间解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这是后话了。
一个埋头摆弄着图纸，一个翘着二郎腿看报，看架势不用说摆明了乔某是不能随意出这间屋子，这可不像他刚才拿本书可以胡搅蛮缠解释得过去。
好似瞧着他浑身不自在有些于心不忍，静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报纸扔进他怀里，微叹了口气说：“至少还有两天你得困这儿，看你怎么过得了！”
乔某正欲还嘴，店堂里突然传来重物墩地上的声响，静子忙问了句怎么了，樱子回答说货来了，想让山下出来帮个忙，有几件货挺重。
山下闻声出去了，静子走到他的那张图前俯身看了起来，乔某则翻看着手里的重庆日报。以他现在的心境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但他得装啊。这时樱子掀开门帘，大口地喘着气说，有件电缆太重了，得四个人才搬得动，还不定搬得进来。
“街口不有得是搬运工吗？”静子用申斥的语气道。
樱子说今儿天冷没见着一个。静子说了声“那我去试试吧”，往外便走。乔某见机会来了，睨了她一眼挖苦道：“也不怕闪了你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静子和樱子同时被逗得扑哧一乐：“你就不晓得起个身去搭把手哇。”
乔某则边起身边说：“我那晓得哪该做哪不该做，都成囚犯了。”
笑盈盈的静子走到他身边往外推着他说：“少来这些牢骚话，去吧，只当放风。”
于是这般，乔某方来到了屋外的天空下，这才让在附近逗留的小三瞅了个正着。
可当章唯得着信，过来也想瞅他一眼时，在街面上走了个来回，只能带着略微的失望打道回府。
中午吃过午餐后，出于跟章唯同样的心理，静子出门叫了辆人力车，欲去龚依琳的别墅走一遭。
龚依琳的别墅前后倒还正常，岩川告诉静子，晶湖路口那方逗留着三三两两的可疑人。静子过来时倒没注意，毕竟从路口到龚依琳的别墅至少有半里路。
静子重又拦了辆人力车折返回晶湖路口。确实有几个青壮年汉子或扮作车夫或扮作搬运工在那儿游弋，还有一处水果摊的那对男女也很可疑。但从他们稍显警觉的目光和并不随意的某些僵硬的举止上看，却又不像是职业特工，这点儿眼光她还是颇为自信的。或许可能是龚显达的人。
她看了眼手表，将近三点。这个时间，龚显达或许在办公室。为稳妥见，也是为了达到一种敲山震虎的效果，静子找到一处公话亭，往龚显达的办公室拨了电话。
一个明显是年轻男性接的电话，静子此前曾听见过，是龚显达的一名秘书，电话马上转给了龚显达。
静子开门见山道：“将军，您似乎不守信用啊！”
话筒里立刻传来龚显达颇为烦躁的声音：“请问，我怎么就不守信用了？”
“你女儿别墅跟前的那些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得防着一手，况且至少目前没碍着你什么吧？”龚显达振振有词道。
“你是不信任我啰？”
“你有什么信任可言？继续拿老子的女儿要挟老子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这会儿你兴师问罪正好，提前跟你打声招呼，第一声炸弹响起，我的人就会封锁晶湖一带，你的人趁早跟老子滚得远远的，惹得老子兴起，把他们全报销了。”龚显达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地扯着嗓门吼了一嗓。
“可以。”静子挺干脆地说，“但在此之前，您的人不准踏入晶湖半步，现在就把您的人撤走，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行！”龚显达来得更为干脆，“我信不过你。但我可以保证，他们就远远地盯着，决不跟你的人冲突。就这样了。”“啪”的重重一声，电话挂了。
其实，静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是龚显达的人而非军统的人，不足虑哉。
可电话那头的龚显达却是一脸的笑容。晶湖路口安排他的人，其实是范轩杰的妙招。如果龚显达不作为反显得不正常，也为行动当日军统的介入埋下伏笔。范轩杰的算盘打得够好，却未料静子会先一步埋下杀着，若非章唯，险致崩盘。
静子回到店里，樱子正在接待两个客商，她直接进入到里间，就山下一人还在他的那份图前忙乎着。
“他人呢？”静子马上问。
“上楼了，说太闷。不过人还挺规矩的，这屋里的东西他没动过一根指头。”山下面露愧责之色地说。
早上，乔某看到的那张图是他前两日随手画下的，因为仅仅是张草图，他没在意，没料到被乔某随手翻了出来，被静子避着乔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让他把屋里整理了一番，把凡是能向外传递信息的纸和笔全收了起来。
静子随后上了楼，推开乔某那间屋，他和衣靠在床上，她走拢了去问他想什么呢。乔某略不耐烦地回说：“想啥你也管呐。”跟她使起了性子。
静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握起他缠着纱布沁出点点血迹的左手放进手心里问：“还疼吗？”
乔某方才展颜一笑说：“你哄小孩玩呢。”
静子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个说：“还不是心疼你。”
她又哪里知道，乔某手上的伤口是他早上搬弄电缆时有意为之的，还心疼呢。
翌日仍是凌晨三点，乔某又起床“练功”了，照常惊醒了静子。她不厌其烦不惧寒冷地再次以身相陪，概因乔某练功的把式在她眼里尤为魅惑，一招一式是那么地潇洒飘逸，尤其令她大为讶异的是，当他收式时，仿佛由天际有道闪电被他从指尖纳入了体内。
她问他怎么回事，他颇为自豪地告诉她，那是天与地刹那阴阳交合的一缕灵气被他吸收了，所以他所习的武术被称之为天灵指。
引得静子不由感慨道：“中国武术真是太神奇了！哪天你也教教我？”
乔某哈哈一笑道：“除非你是男人身。”
他肆无忌惮的笑声，引来后院墙下蹲着的凌剑飞一阵惊讶，低声问章唯：“和彬娃说话的女人就是那个叫静子的女人？”
章唯则因墙内俩人暧昧的对话，心里略微泛起一股醋意，口气生硬地回道：“我哪知道，改天你问你的彬娃去。”
这俩朝思暮想了数月，不趁此机会寻个地儿美美地亲热亲热，怎会天寒地冻跑这儿听起了“墙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