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关门打狗

一个日本女人懂的道理，龚显达又焉能不懂，几乎是人都懂这个道理。可这也是人性的弱点，几乎无人幸免。

几天来，凌剑飞和章唯为了找出这个隐藏在水口子水厂的臭蛋，可谓煞费心机，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我就不信这个臭蛋能隐藏得如此之深，不把他查出来我今天还就不吃饭了！”凌剑飞近乎赌咒发誓般埋进面前堆成山一般高的水厂员工资料里。

章唯的秘书室里堆满了一摞摞的每个员工的个人资料，尽管曾查出过几个简历上语焉不详的问题，但经复核，却一一予以否决。整个复审工作均由她、凌剑飞和祝信文一道进行的，但最终却以无果落幕。

“说不定这个臭蛋并非产自我国，而是一枚或某几枚日本蛋。”瞧他一副认真的样儿，章唯一旁打趣道。

“日本蛋？能混进这种地方来？不可能吧！”凌剑飞一脸的质疑。

战时的自来水厂属于半军事化的保密单位，进到这里的每个人都经过筛选般缜密的内查外调，个个都经得起推敲。

“不是不可能，而是极有可能。日本人为彻底占领中国，早已做足了功夫。就拿重庆这个地方来说吧，多年前他们就料定，一旦开战，我们的政府和军队最终将退守这里，据险负隅顽抗。所以，他们曾陆续派出大批特谍打入各个阶层潜伏下来。这两年，陆陆续续抓获了不少这样的日特。就连我们丰都也曾查获一个这样的日特组织，有的十多年前就潜伏了下来，跟本地人毫无区别。”章唯语出惊人道。

凌剑飞被她唬得两眼直眨：“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想的？”

章唯毫不客气地斥道：“你呀就是不学无术，一点政治观念也没有。等这里完事后，你抽时间给我好好补上这一课。”

讨论特高课是否在水厂有内鬼，是毫无意义的，没有这样一个或某几个内鬼，特高课如此大费周章运进这批毒药，除非自己拌饭吃。

如此大批量的毒药，靠个人夹带进水厂，显然是不现实的。那么它的携带工具就只能是车辆。水厂共有九辆车，三辆抢险车，两辆检修车，一辆食堂的生活用车；余下的三辆小车，一辆是董事长的，一辆是位常务董事的，还有一辆就是保卫部长祝信文现在开的这辆水厂董事会给他配备的车，以利于他对整个厂区进行巡查及其他科室临时调用。

此前，章唯曾对每辆车进行过彻底检查，没发现有夹层或机关，但这并不能说明问题，每辆车都存在潜在的风险。

通过几天的观察，几乎每辆车进厂时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漏检，这也是为什么把凌剑飞放在门岗这个位置上的主要原因。

大家同在一口锅里吃饭，平日里称兄道弟，车辆人员每天进进出出，虽不是有意识，但检查来检查去，是人都有个惰性，难免间或马马虎虎应付了事。这个问题原来主要存在于保卫部人员间。武警进驻后，与保卫部人员共同值岗，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根源依然是惰性在其间起主导作用。

凌剑飞来了后，特别强调了这一点，保卫部和武警相互监督，对每辆车内部可容物之处必须检查到位，一经发现讲情面、懈怠、漏检等情况，当即走人。

目前看似堵住了这个漏洞，但实际情况还是因人而异，绝非铁板一块，但至少起到了最大程度的震慑作用。

厂内人员的甑别工作完成后，接下去是检查厂区的安全死角。诚如章唯已然意识到的，白昼的朗朗乾坤之下，所有人的行为无所遁形，投毒只能在晚间进行。晚上的安全保卫，除了定点定岗，和巡逻队不间断的巡查，尚有东西南北四个岗楼上的四盏探照灯覆盖整个工艺流程作业区，好似祝信文说的，这就是一张固若金汤的安全网络。

但就像太阳下有阴影，作业区内甚至重要部位清水池和泵房一带，亦有探照灯照射不到的死角。有死角就有机可乘，但要消除这些死角，却远非一日之功可以达成，其所要投入的财力和人力，非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经得起。

凌剑飞、章唯和祝信文三个人站在标注了整个厂区所有死角的偌大一张厂区平面图前，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内鬼查不出，死角难以弥补，章唯只能把这两道题交给范轩杰解答。

可范轩杰又如何解得？很显然，若要继续维持目前的态势，这将是一场持久消耗战，这样的消耗战能否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谁也无法保证，甚至可以说，不能保证。范轩杰是把它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的，而非作为一项工程，去主持一场持久战。

那么，是否可以试图去谋求一场速战速决之仗，就摆在了范轩杰的面前。

惯于冒险擅长出奇制胜的乔某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凌剑飞还在犹豫，乔某便点他的死穴道：“那你干脆就成为水厂的职工好了，据说福利待遇还挺不错的。”他又看了章唯一眼：“或者双职工更好。”

乔某之所以拿他俩“混点”，起因于他心情大好和似乎闲下来了的缘故。

“摆平了”妍儿，他的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两个人的关系仿佛进入了一个蜜月期，可喜可贺。而龚显达这方，静子交代给他的下一步任务，是提供蒋中正未来某日在他的某个官邸举行某个军事会议的情报，其意图昭然若揭。但目前的实际情况是，整个中国战区尚无重大战事，这样的会议或来日可期却非信手可拈，龚显达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答复。

如此这般，乔某便无事可做了，静待这个时期的到来再大展拳脚。可是，章唯和凌剑飞交给范轩杰的难题，却让他嗅出了其中的味道，或许可以拿这件事练练手，但前提是范轩杰要敢于冒险，把拳头往回收一收。

于是，他便欲撺掇凌剑飞和章唯在其间助推一把，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

章唯和凌剑飞目前所苦恼的，也就是俩人的死穴——陷进水厂的消耗战里。事关数百万人的生死，俩人一旦参与进去，责任等身，若想短时间内撤出来，绝非易事。乔某所说亦非诓语，以范轩杰稳健的作风，放眼整个特二处，有几个他可信托之人！

章唯立马站在了乔某一边，提出了一条建议：“老大，与其静观其变，不如诱其入骰。现在着急的好像是我们，其实应该是特高课，他们没法跟我们比耐心。所谓日照重庆计划，必须要动起来才能作数。而从我方来看，这些毒药即便短时间内因我们的严防死守而难以得逞，但却像颗定时炸弹，无时不刻担心它哪天引爆，你的心脏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范轩杰深锁双眉不无担忧地说：“关起门来打狗固然可取，若一旦被它咬着，老天可就要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的！”

“无妨。若我们同时对涉嫌人员采取全方位监控，这条狗是咬不到我们的。”乔某马上补充道。

“涉嫌人员？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凌剑飞似被他弄糊涂了。

章唯的眼珠子稍微一转，立刻领会了乔某这番话里的玄机，伸手戳了下凌剑飞的额头说：“你笨哪，乔少所指的涉嫌人员不就是所有与水厂的车辆有关联的人吗？不过，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欸，难度可不小。”她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乔某。

乔某玩味地一笑说：“还是唯唯姐和我心有灵犀。不过，若是不难我还瞧不上呢，你说是不是？”

“去！”娇嗔地啐了他一口，章唯转身面向范轩杰。“老大，要打破僵局，只有主动出击这一招，您就准了吧！”

“你以为就嘴里说说这么容易呀！”范轩杰就差也没啐她一口。“这一块怎么说也有三四十人，个盯个肯定转不开，若是添加人手无疑就闹出动静来了，难免泄密或被其察觉。”

“哪有那么多。”章唯当即跟他算了一笔账。“三辆抢险车和两辆检修车的工人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他们是集体作业，车上也全是工具类物件，夹带毒药的条件和可能性均难以成立。即便如此，车子一进厂，不仅要接受检查，接着马上就直接开进车库，人车分离，车库有保卫人员值守。在这种环环相扣的情形下，没人敢动这一块的脑筋。咱们的重点在于食堂的那辆生活用车和另外三辆小车。此前我们所发现的门岗对这几辆车的检查相对马虎，也在于两者间多少存在着一定的利益关系。这一块的人……在十二到十五人之间。”

微微颔首有顷，范轩杰对乔某道：“既然你要揽事上身，这一块就是你的了。希望你们三个再度联手给我打一场漂亮仗。”

这仨登时乐得击节以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