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千钧一发
回到货栈,老付做好的饭菜一丝热气也没有了,幸好天热。连早饭都没顾上吃的凌剑飞和章唯,端起碗吃起来自然是津津有味,老付这才问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凌剑飞见章唯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便替她说了,总之一无所获。老付却经验老到地说:“那也未见得。缉私队这帮家伙最来事的就是中饱私囊,拣好的一车车往家里搬……”
章唯突然一下就站了起来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连忙跑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号。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了,她让找刘副队长,接电话的人说队长开车去他丈母娘家去了。章唯便吼了声,让局长来接电话。
对方问她是谁,她把电话一叩,让凌剑飞跟她再去一趟警察局。凌剑飞看她挺着急的样子,二话不说放下饭碗便跟她走。可一走出货栈,章唯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叫了辆人力车和凌剑飞一道坐了上去。
车子一到警察局,章唯跳下车便飙了进去,凌剑飞赶紧付了车资,跟上了她。在院子里章唯拦住一人问,局长在不在。这人笑了笑说,这会儿估计只能在酒桌上找着他了。章唯立即喊了句“在哪”,这人回了句,汇香楼。
凌剑飞跟着章唯往外走,为释放她的情绪,便故意说了声,这名儿怎么听起来像妓院。
章唯马上顿下身子眼里射出一股厉色道:“你对窑子还蛮熟的啊?”
凌剑飞哪受得了这个,面色骤然沉了下来。章唯短促地吁出一口气,马上自责道:“我乱说话了,别介意,急的。”
“急也不能乱咬人吧,你这话太打人了。”凌剑飞使上小性子了,他可是把童子身都交给她了。
“下回再不了。快走吧,事关人命。”章唯现在哪还顾得上哄他,拉着他便疾疾而走。在路上简略地告诉他,汇香楼是丰都最好的菜馆。
巧的是汇香楼也立在十字街口,跟特高课情报站的韵味坊斜对门,也是两层楼。章唯进去后直接问伙计,警察局的张局长在哪间包厢,然后上楼闯了进去,在敞着的门口朝里面围桌而坐着的四位中唯一穿着警官制服的一名中年男子招了招手。
“老张,出来一下。”
张局长马上站了起来反过来朝她招着手:“正好赶上了,进来喝两杯吧,有啥事边喝边谈。”
极不耐烦的章唯用力敲了两下门,喝了声:“出来!”
这张局长对另三位道了声“失陪”出来了,瞧了凌剑飞一眼,凑到章唯跟前嬉笑着说:“我的姑奶奶,有这么急吗,酒也不喝一杯。”
章唯把他往一边一拉,仍旧绷着脸说:“昨晚局里死了俩人,今儿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喝酒,还真是山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你了?现在你马上给我办一件事,让缉私队的人把大前天私分的东西全都交上来。”
“这个……”张局长还在找词儿,章唯压低嗓门喝道:“会死人的,你赶紧的,我是在救你,快!”
这个张局长还欲返回包厢跟人打声招呼,被章唯一掌推了个趔趄,苦着张脸随她下了楼。
回到警察局,张局长立刻吩咐人去所有缉私队队员的家里个个通知到堂,让把私分的东西放屋门口,他派车去拖回来。尽管如此大张旗鼓会让日本人惊觉,但现在的章唯顾不上这个了。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传来足以震动整个丰都城的不好消息,丰都就这么大点地方。
“你就认定会是毒药吗?”瞧章唯紧张得脸色惨白,凌剑飞不由问道。
“错不了。我看过清单,全是食品类。日本人既然如此紧张,不会是舍不得那些洋烟洋酒。这方面我比你懂,你少打岔。”章唯言之凿凿道。
不到一个小时,分往县城两头的两辆车回来了,驶进缉私队的院子。章唯马上爬了上去,一一检视后,让搬进一间屋里,分门别类挑出十来样,唤来警犬逐一尝试。
凌剑飞扫视一眼,没见着那个见了几次面的刘副队长,便提醒章唯。章唯便问跟车的人,刘副队长家的拖来了没有。这人说都拖来了,就是有一桶白糖当天副队长就拿去孝敬丈母娘去了,他正往那边赶。
上午章唯没见着有白糖,便问其他人分了白糖没有。这人说就一桶,副队长的丈母娘家里开着糕点铺正用得上,也就让他一人拿去了。
章唯怔了怔,突然叫声“不好”,立刻对一边的局长说:“老张,马上叫上一位知道老孙丈母娘家的兄弟随我跑一趟,这儿就交给你了。把你的车给我。”
张局长哪敢怠慢,马上喊了一人过来,章唯领上他和凌剑飞开上车就走,一出北城,便把车速提了上来,沿路猛摁喇叭急催路人闪道,多次险与人车相撞,也亏得她车技高超,每每堪堪错过。
“章姐,能不能稍稍慢点儿,这样亡命地开会出事的。”凌剑飞看着她紧绷的脸,出言相劝道。
“闭嘴!能慢得下来吗?”章唯厉声呵斥道。
“你凭什么就断定那桶糖一定有问题?”凌剑飞也拗上了,再好的脾气,哪有男人一天之内多次被女人呵斥的道理。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你见过有用冰铁桶装糖的吗?”
凌剑飞确实没见过,他连白糖该用什么东西装都不知道。章唯也懒得跟他解释,一双眼睛盯着前方都顾不过来。
刘副队长丈母娘的家在北城郊外二十里地的小亥村,出北城门就一条丈宽的碎石道,堪堪可对向驶两辆小车,且颠簸不平。章唯的车一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开车与坐车的人均被颠得七荤八素,加之头上的太阳烤着,凌剑飞提着一颗心唯恐出事。
距小亥村尚有一半路程时,前面的路上好像出了车祸,一辆警车与一辆货车撞在一起把整个路面都给堵了,围了好些人。坐在后座上的那名警察突然惊叫道,那辆警车是队里的车,那应该就是刘副队长开的那辆车了。
章唯把车开到跟前停下跳下车去,一看是警车的前轮崁进货车的前保险杠里去了。她往警车驾驶席里看去,刘副队长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苦状,车前一名看似司机的男子频频挥着手在叫屈,说是警车撞到他的车,幸亏他踩了刹。
同来的那名警察钻进车里问刘副队长伤得重不重,刘副队长抬头看见了章唯和凌剑飞,苦笑着摇摇头,让快点儿把他弄出去。或许是出事那会儿,双方均踩了刹车,人车伤得都不重。把刘副队长从副驾座弄出来后,章唯伸手在他被撞着的前胸稍稍一摁,估计肋骨是断了两根的。
那名警察已经吆喝着几个路人把警车连推带抬地弄到了一边。章唯问刘副队长要不要马上送医院,他忍着痛说还是先去小亥村。继续上路后,章唯不得不把车速慢了下来,稍稍一个颠簸,刘副队长就喊疼。
他确实是把那桶“白糖”送给他的丈母娘了。折腾了一上午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他,联想到送给丈母娘的那桶白糖,三魂吓得掉了两魂半,章唯一走,他就开着警车往小亥村赶,七赶八赶就赶出一桩车祸来。
一旦那桶“白糖”正是特高课丰都情报站拼命要找的毒药,一旦刘副队长的丈母娘把“白糖”用在了制作糕点上——天哪!
“老刘,你忍着点儿,我得加速了!”愈想愈后怕的章唯对刘副队长嚷了声,不待他回声,立马把车速提了起来,自然换来刘副队长哎哟声声。
“你慢点儿,疼死我了,真要出了事,早报警了!”
“闭上你的臭嘴!”章唯大喝一声,就差没喊出疼死你个贪赃枉法的王八蛋。
离着小亥村不远了,众人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约约听见哪儿传来“呜哩哇啦”的吹号声。久居丰都的人都知道,这种乐器只会出现在丧葬的白喜事场合。
车子驶进村口,哀乐声声*入耳内,章唯的眼里几乎喷出血来,而刘副队长则已瘫倒在座位上,哭声代替了喊疼声。
在随来的那名警察指点下,车子停在了一幢小院前,院门口洒满了纸钱,哀乐正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
刘副队长跌跌撞撞地扑进院子里,章唯则立在原地向四周打量着。凌剑飞走到她身边问她看什么,她松了一口气说,还好,就这一家在办丧事。
穿过人来人往前来帮忙办丧事的人群和几张已摆上几碟几碗菜肴的桌子,堂屋正中摆着一张灵床,白单下露出一双小脚,说明死者是个女人,且是个老女人,现在已经没有女孩子裹脚了。
刘副队长满脸是泪地正在和一个中年女子交谈着什么,章唯拉了凌剑飞一把,去每间屋里搜寻着那桶“白糖。”可每间屋都搜到了,却没发现目标物。
后院里传来菜肴的香味,章唯朝那边走去,凌剑飞则走到刘副队长身边,让他找人问问那桶“白糖”放哪儿了。他身边的中年女子一听,便指着后院说,放后面糕点作坊了。
凌剑飞奔进后院,章唯已经在作坊里找到那桶“白糖”了。说是桶,其实应该称之为盒,马口铁材质,俗称冰铁桶,正方形,高约四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桶的四面均印有白砂糖三个字。桶盖敞开着,里面用锡纸装着的白色半透明的晶体状物散发着幽幽之光,中间那一块稍稍凹了点儿进去,显然用过。
面色剧变的章唯马上将桶盖合上,伸手去捧起时,或许过于沉重没能捧起来。凌剑飞用身体挤开她,伸出手扣住底部,使上几分劲搬了起来,连桶至少有三十斤重。章唯让他搬进后院里往地上一墩,脚踩在上面大声喝道:“谁用过这里面的东西了?”
她突然这么一喊,多数人还没会过意来,她又提高嗓门喝了声:“这里面的东西谁动过了,快说!”
在人们张皇失措之间,从厨房里伸出一个半老头的脑袋来,惶然道:“我这儿用着呢。”
章唯奔进厨房一看,案板上一个碗里装了半碗,显然这个厨子当白糖用着呢。章唯马上朝他喝道:“你用过了没?”
厨子朝前院里指着说:“刚端出去,烧干子和糖醋鲤鱼都用了!”
凌剑飞头皮一炸拔脚朝前院奔去,三张桌子旁已围满了男女老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