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蹊跷的炮闩事件

一个很寻常的早晨，警察厅侦缉大队某小队的副队长孙维正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饼吃着走进了队长办公室。每天早上报个到，有事办事，没事找事，找不着事随便找个地方窝着，一天就这么打发过去，挺无聊特没劲。

不过，孙维正这几个月从没闲着，有时甚至放下公事去忙自个儿的私事。

队长正在打电话，俩人眼睛碰了个算是打过招呼。孙维正给俩人分别泡了杯茶，放一杯队长手边，自己坐一边撮着嘴皮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赶紧喝了两口，人快被大饼给噎死了。

队长嘴里说着“我这就派人过去”放下话筒，看了眼孙维正手里的大饼说：“真该把你给噎死，天天吃这个，我看着都要吐。好了，不说你了。你哥那边还没消息？”

把吃剩的小半个大饼扔进字纸篓里，孙维正叹了口气说：“都快半年了，估计是没戏了。可我，我现在真不敢回家，我妈那双眼睛眼看着就快哭瞎了。”

队长斟酌着说：“一个大活人，重庆就这么大点地方，不应该呀，我让弟兄们在帮你留意着。军械所丢失了一门什么炮上的零件，你等会儿过去看看，完了去忙自个儿的。”

喝过二道茶，孙维正骑了辆自行车跑去了军械所，门口守门的喊来了保卫科的一位田姓副科长。第一次见面，俩人客套了几句，边往车间里走去，田科长边介绍着情况。

所里有个组装车间，专门用于拆卸和组装缴获的重火器。今天一早刚上班，有工人发现，一门正在组装的日制105mm山炮炮闩上的一个组件不见了。少个把零件，本不是什么事，但其中似另有玄奥。

田科长领孙维正去车间看过丢失的零件样品后，一起来到保卫科办公室，给他泡了杯茶，从档案柜里取出份卷宗，把一张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照片上正是孙维正刚才在车间里看过的炮闩上的零件，但成色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田科长指着照片说：“前几天，水上缉私队的送来这样东西，让我们鉴别一下。据说是查获的走私品，但却只剩下这一件，估计是匆忙间漏下了。走私军火的事儿时有发生，说实话，我当时并没当回事，只是觉得这么大件的好像第一回遇见，胆够大的。今早的事儿一发生，我觉着有些纳闷，就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有这么着急的吗？是走私犯急等着交货，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竟以身犯险偷到军械所来了。实在是觉得透着蹊跷，所以就请高人来给我指点一下。”

孙维正一笑说：“你看我像那个高人吗？你的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走私军火是件长时长往的事儿，丢了一个零件，不至于着急得偷到军械所来，这哪像是做生意的，强盗还差不多。这件事发生在哪一天？”他指了指照片。

稍回想了一下，田科长说是大前天。

仅仅相隔两天，会是谁如此等不及了呢？走私军火的家伙？不太靠谱。那究竟会是谁呢？两个人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结果，孙维正告辞。

下午，孙维正去了趟水上缉私队。他们是在一次例常的缉私行动中“发现”这组被混杂在其他走私货物当中的零件的。队里有个人以前在北洋军队里曾当过炮兵，觉得从形状上有些类似于某种炮型上的零件，却说不清出处，因为他没接触过这种山炮，于是这才找到军械所予以鉴别。

这两天，缉私队正在全力查找货主，因为这种重火器他们也是第一次查获，上面比较重视。按照惯例，大件走私货品的入境一般都拆零，然后混杂在其他货物中托运。当时在船上查获该批次货物，有部分货物已经经陆路转运走了，所以目前尚难判别这艘船上是仅这组零件抑或一门或多门山炮的配件。

这件事到此本该结束了，因为即便是查获了整门山炮配件，谁也不会去着力查它用于何处，那得要多丰富的联想。

孙维正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把这事放下了，但他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就让队长向上面建议，发个协查通报。

于是这份协查通报于这天摆上了范轩杰的案头，也就是他和乔某去警卫局召开那个所谓的紧急会议的第二天。

别的部门或许不会把这事当回事，但到了军情局，到了范轩杰的办公桌上，又在这么一个特别时期，这事便入了他的法眼。

他看了一眼通报，便循着孙维正当初的思路思索开了。如果仅仅是件走私案，谁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跑去军械所偷零件，是走私犯吗？也太着急了吧。

为了掌握相关细节，根据通报上的线索，他让人把水上缉私队、军械所、警察厅侦缉大队负责这件事的人都叫来问问。

孙维正是最后一个来的，他一个小特务得满大街去捞尸才捞得着。当他一听说军情局管上这事了，心里就落了实，军情局谁呀，军统里的老大。

他骑着辆破自行车来到军情局，向门口的哨兵出示了证件，问特二处在哪。哨兵指着二楼告诉他，整个一层都是。他上到二楼，这科那科的牌子把他的眼都晃晕了。队长让他来特二处并没说谁找他，他就不知该找谁了。

正犹豫着，身后的楼梯上来一人，走过他身边几步，突然停住转过身来，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眼，他便也向他看去。这一看，俩人的脸上均露出一种意外的笑容。

“——乔某！”

“孙维正——！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俩人走到一块儿，热情地握着手，孙维正面上露出一副羡慕之情：“原来你分到这儿来了，真牛！”

“有什么好牛的，跑腿而已。你呢？”

“警察厅侦缉大队。”孙维正把牌子往大里说着。

“那也不错啊，来这儿干嘛了？”

孙维正遂将迷惑着自己的为难之处交给了他，乔某哈哈一笑说：“有啥难的，你直接找处长不就得了，怕他吃了你呀。”

孙维正难为情地笑了笑说：“这身份也太不对等了，我想都没往这上面想，正准备随便推开哪个科的门问问。”

乔某突然愣了愣。万没想到孙维正脑子里的等级观念这么重，自己此前想都没这么想过，难怪昨天少将说自己啥都不怵，原来自己脑子里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当他告诉孙维正，特二处的处长就是在短训班曾教过他们几堂课的范轩杰时，他的紧张情绪才稍许缓和。

到底是干特工的，当乔某把孙维正领进范轩杰的办公室，范轩杰便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事后乔某好奇地问他怎么记得住的，他哈哈一笑说，你以为我有特异功能啊，是材料上有他的名儿，看着面熟猜的。

消除了紧张感的孙维正将整件事情经过跟范轩杰说了一遍，告诉他缉私队还在查这件事，然后斗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范轩杰却去看了乔某一眼，见他皱着眉在思索着什么，便对孙维正笑着说：“你还是先问问你这位小师弟，看他是怎么想的。”

其实从进门那一刻，孙维正便觉得乔某与范轩杰之间似有一种很特殊的关系，却说不上来，这当然源自他本人的境遇与乔某有着天壤之别的缘故，完全体会不出来，但至少从范轩杰这句话上他听得出，乔某在他这儿挺受器重的。

回过神来的乔某随口说了句“还没怎么想”，往边上坐过去，掏出雪茄点上了，不由得孙维正大感惊异，这不仅仅是在上峰面前太过随便的事了，且骨子里透出种弹指江山的范儿。之前在短训班里，乔某便有种超群绝伦的聪明劲，短短几个月，似乎更上一层楼演绎得愈发潇洒自如。

而范轩杰太熟悉这位爱将的思维模式了，他定然已经接触到事情的本质，正如何消化呢。跟孙维正简短地交谈过几句，范轩杰表扬了他一番，给了些鼓励让他好好干。孙维正自然知道他是准备送客了，起身之际伸手摘下乔某嘴里的雪茄，想当然的，乔某便把他一直送到楼下。

推起自行车时，孙维正似欲言却止，乔某以为他想调到军情局来，便大包大揽地说：“是不是舍不得咱这儿？有机会我在老大面前跟你美言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孙维正苦涩一笑说：“瞧你混得挺好的，真替你高兴，这事儿以后再说。军情局的面儿挺大的，下面的站点也布得广，有件别的事儿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个哥哥在警备司令部混着，年前突然失踪了，我一直在找，至今杳无音信，我想……”

乔某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哥是孙维刚？”

“你认识？”孙维正颇有些意外。

“听说过。年前在警备司令部办件案子，侦缉处有个组长莫名其妙失了踪，原来是你哥呀。这事儿说起来挺蹊跷的，但当时军情局无意介入，我都快给忘了。这样吧，我把案子重新捡起来瞧瞧，人还在不在不好说，但应该有些线索先弄明白了，咱们再接着找，你看行吗？”急公好义的乔某已经把事儿揽下了。

说实话，孙维正当时很感动，即使他后来执意追杀乔某，这一刻的心情的确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