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哥俩好
以王岩目前在一厅机要处长的特殊职位,决定了他必须处在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他此去加上来时所耗时间,难道不担心自爆身份。
这是目送王岩乘车离去的凌剑飞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他应该是有个应急预案的,这就有可能说明他的房间里会有他的同伙留守。
脑子里一团迷雾的凌剑飞决定去王岩的住处去查探一番。
要了辆人力车,凌剑飞在王岩下榻的酒店旁下了车。之前,他已经注意到,酒店前台有宣嘉伦的人,王岩对此也有过暗示。凌剑飞在准备向酒店那边走去时,突然改变了主意。自己若贸然在酒店露了头,必然会引起特务处的怀疑,在不明了王岩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此举不仅会分别打乱王岩和宣嘉伦双方的暗战和部署,更不利于自己今后对王岩的暗查。
就在距酒店二十米的地方,凌剑飞收住了他的脚步。若非他的及时领悟,王岩今晚乃至明天的日子真不知会乱成个什么样子,又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危局。
此刻的凌剑飞,脑子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想不通,自己尊为父亲般的王叔怎会是日谍,而此前他一直像个大英雄般矗立在自己的心目中。凌剑飞今晚的世界被他的王叔彻底颠覆了,恨不能冲到王岩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他成为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汉奸、卖国贼、日谍!
浑浑噩噩中,不知不觉中,本欲回家的他停下脚步时,竟发现自己来到了乔府的门前。他不觉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仍一直当乔某是兄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是危难时刻唯一可以想起来求助的知己,尽管是下意识的,却是心灵的真实反馈。
拍开乔府大门,开门的老韩头一看是他,便说好久没见他上门了,嘴里马上向府内喊着“老爷,老爷,来稀客了。”
凌剑飞此时除了一个乔某谁也不想见,就忙问老韩头,乔某在不在家。老韩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仨妈已经拥着乔老爷从中堂里出来了,凌剑飞只得苦笑着迎了上去,乔老爷待他如亲生儿,尽管此刻不情不愿,礼数他必须到堂的。
挨个地喊过三位妈和一位爷,凌剑飞被他们热情地拥到了中堂,里面摆着一桌麻将呢,难怪一喊便出来了。叽叽喳喳絮絮叨叨,凌剑飞一一答谢了他们对母亲和家人的问候,好不容易瞅着一个空,他才得知乔某今晚不在家,也很少在家。
“他已经卖给公家啰,也从不见他往家里拿过一毛钱。”大妈声声埋怨道。
“你就知道钱钱钱,只要他不在外面闯祸,我就阿弥陀佛了。”乔老爷斥道。
凌剑飞实在招架不住三位妈和一位爷的热情和七嘴八舌,口里连称找乔某有急事,急急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
走在回家的路上,凌剑飞心绪紊乱之际又添了一层堵,颇沮丧。依照乔某的仨妈也一位爷的说法,乔某自退学端了政府的饭碗后,白天黑夜的不着家,他一天到晚再忙些什么?想当初,自己一心报国加入军统,干到如今却毫无建树,倒是一个误打误撞进军统的乔某,已经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惭愧呀!
难道正如范轩杰所说,乔某天生就是干特工的料,而自己不过滥竽充数罢了,岂不可悲?
一想到这儿,凌剑飞顿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涌上心头。前面一家铺子里的电话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犹豫着是不是打个电话给章唯,可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大老爷们遇上事情却依靠一个娘们找安慰,还是爷们吗?
正欲开步走的凌剑飞,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跑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一定是晚归的乔某追来了,二十年的朋友不是白做的,他的脚步声就像草原上奔跑的野马,坚实有力富有节奏感。
他转过身来,一眼便瞧见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乔某,在距他十米之遥立定了,边喘着气边指着他骂道:“你个龟儿子,就不能多等会儿我吗?害我追了一里地。”
不知不觉中,凌剑飞的心情便大好了,也伸手指向他说着俏皮话:“我让你追了吗?自讨苦吃。”
乔某立刻报复地猛点了他几下说:“说得好,是我犯贱,我回去不就得了。”说着转身欲走。凌剑飞不得已跑了过去,搂了他的双肩。
“我就知道说不过你,你也别太跩了。”凌剑飞四外扫了一眼,看见了一家小酒馆,便拉着乔某往那边走去,嘴里说。“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去,哥哥我郁闷呐!”
“不郁闷你也不会大晚上往我家里跑了。”乔某点了他的穴。“为的啥事?你的唯唯姐姐?喂,你该不会傻到把你和她的事跟你老妈说了吧?”
“扯哪儿去了!我的事儿我做主,用得着吗?”
“那你刚才在电话那儿愣着干嘛?”
“关你屁事,就你眼尖。”
说着话,俩人进了酒馆,掌柜的见是这两位爷,马上亲自过来打招呼:“二位爷,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今儿是刮的什么风啊。”
乔某伸手赏他一个栗子:“找打是吧?好酒好菜尽管着上。”
掌柜的先上了几个冷碟,陪着喝了一杯才撤。
乔某陪着凌剑飞连干了三杯,自然是七钱的小杯,要不得喝死。凌剑飞干第四杯时,他压住了他的杯沿。
“不兴这么喝的。有话先拣开了说,咱再喝个痛快,闷酒伤身。”
凌剑飞硬是把第四杯酒喝了,才迷迷瞪瞪地盯着乔某,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对王岩的怀疑全抖露了出来。
听后的乔某突然笑了一下,凌剑飞问他笑什么,他答非所问道:“把你的所有怀疑先放一边,我想确定,你认为王叔会是日谍吗?”
凌剑飞立刻回答:“不是。但他的行为……”
伸手截断他往下说,乔某又问:“你就没绕过所谓的日谍往别处想想?”
凌剑飞马上反问道:“在国民政府首都,在下达对日作战指令的军令部里,作为军统的机要处长,他这样的行为你希望我往哪方面联想?”
“他的什么行为?”
“鬼鬼祟祟呀!”
“在什么地方?”
“……大街上呀,你什么意思嘛?”
“既然他的行为发生在大街上,那你为何一定要把他往日谍上联想起来的?”
“不然还能是什么?”
“一根筋!”乔某似拿他的脑筋转不过弯来而头大。“如果,我打个比方啊,如果他是私会女人,难道他希望有特务在旁边看西洋景。”
“不可能!”凌剑飞一口予以否决。“哪有幽会女人像他这般偷偷摸摸的。”
乔某竟笑了笑说:“看来我得先跟你上一课,什么叫偷情?”
用手里的筷子敲了他狠狠的一下,凌剑飞说:“别跟我瞎扯,这哪跟哪呀挨不上,王叔也不是这号人。”
乔某立刻抓住他的语病问:“那他该是哪号人?你嘴里的日谍?我刚才是打个比方。老师曾教过咱们的逆向思维还记得吗?你既然从他日常的品性上觉得他不应该是个日谍,那为什么又一定要根据你所看到的所谓鬼鬼祟祟往上面靠呢?你就不晓得绕个弯子想想或许是别样的人。难道咱们重庆除了军统和日本人就没另号人物了?”
这席话当即对凌剑飞产生了犹如醍醐灌顶般的效应,他试探着犹疑道:“你的意思他有可能是?这就有点儿靠谱了。”
乔某连忙直摇头说:“你这不是瞎掰吗?重庆城里藏龙卧虎鱼龙混杂各党各派三教九流,你为什么又一定要把他往上靠呢?是不是因为在武汉曾救过你的命,你就对他们有好感了?”
岂知他满口承认道:“是又怎么了?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且不惜自己的安危,我对他们有好感难道错了?”
乔某拿他没办法,便只得说:“那你也不能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硬把王叔往里面塞吧?你凭什么说他不是日谍就是,简直不可理喻,判断事物完全凭个人喜好,还觍颜好意思说靠谱呢。”
可凌剑飞仿佛心里的结给解了似的,颇庆幸地说:“幸好我机灵了一回,要不然非闯大祸不可。”
乔某问他怎么回事。他就把自己刚才险些欲闯王岩房间的那一段说了出来。乔某遂问他为什么没这么做,他想了想说:“可能那时心里还是在想,王叔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若因此给他惹上麻烦不好交代。”
乔某敲了下他的脑袋,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对他说:“你这个脑子啊,今后遇事要多转动一下。王叔即便是日谍,或者说是,你也得先证实了,再谈下一步怎么对他或对付他,意气用事害人害己。不过,今天总的表现还是好的,第一,晓得来求助我乔某;第二,放弃了向你的唯唯姐寻温暖,值得表扬。”
凌剑飞一筷子敲在了他的脑门子上,积压了一天的郁闷一扫而光。
“彬娃,问你个事儿,刚才你仨妈和你老爹说你成天不着家,是范处给你派的活儿太多了呢,还是你自个儿在找乐子?”
自个儿找乐子?好像说到点子上了,似乎也是也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