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英亲自走了一趟通政司,坐堂的翰林见来人是这位大珰,心底觉得好生奇怪,什么事能让金英亲自走一遭。
金英说明了来意之后,翰林吓得差点当场尿了。
紧接着,大明朝这座精密而庞大的机器,迅速的运转起来。
这一夜,朝廷里头的六部十二卿的衙门个个都是灯火通明。
…………
无数刚刚得知噩耗的老大人们错愕无比,平素在不苟言笑老大人们,怒发冲冠的有,哭泣的有,还有直接冲着柱子要撞死的。
消息像风一样,一大早就传遍了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消息,有说土木堡几十万大军都没了的,甚至有说皇帝已经没了……
总之,各色的谣言乱起,一时间,京师笼罩上一层压抑而惊惶的气氛……
宫外如此,宫里也好不到哪去。
慈宁宫。
金英从通政司已经返身。
“娘娘,事情办妥了。”
“嗯,”孙太后扶额,显得有些头疼,“宫外,已经乱成一片了吧。”
“是,奴婢回来时有人说,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金英没有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
这个反应也在孙太后预料之中。
这事,瞒不住,也不敢瞒着。
这是大明立国百年未有的败绩,连皇帝都被别人抓了。
与其被别人挑出,说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还不如自己主动挑明。
“金英,让上直卫亲军和九门官兵加强守备盘查,还有宫里面的,也不能松了。”
“是”。
金英永远都是言赅意简。
“好了,扶着哀家走一走,换个心情。”
金英连忙扶起孙太后。
说是走一走,其实也就是在慈宁宫附近转悠转悠。
一路上,孙太后没有张口,金英识趣的也闭上嘴,身后的宫女宦官们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忽然孙太后的脚步停住。
金英和后面的几个宫女宦官们见太后停下,刚想上前,却见孙太后狠狠一瞪。
孙太后眼神冰冷,扫视着前面,接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朝边上的甬道走去。
甬道宽不过十来步,空房子多,屋子里,若隐若无传出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妹妹,听说了么,陛下没了!”
金英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差点把舌头给咬下来了。
哪个遭瘟了敢嚼这种事,要死也别带上别人啊。
可看着眼前孙太后没有动作,金英也不敢乱说乱动。
“陛下,陛下没了?怎么没的?”
“我给你说,听说在土木堡,几十万大军打了个败仗!就连陛下都被人给抓去了。”
那声音低了些,“咱们大明,要换天了!”
“这话可不能瞎说!”
“什么叫瞎说!以前大宋的时候,不也有两个皇帝被人家抓走,到死都没回来。”
“你看,瓦剌人抓了皇帝,怎么可能放回来。”
“你是说.........”
“皇长子要当皇帝了?”
孙太后听了这些宫闱内的龌龊言语,顿时手脚冰凉,心杀气四溢。
议论皇室,这个大忌。
金英听的一身冷汗,踉踉跄跄跪了下来。
孙太后摆摆手,金英明白,勉强起身,忙着让几个体壮宦官快步而来。
那屋里的女人正说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有人察觉。
“妹妹,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外传!”
“姐姐说,当妹妹什么人,一定烂在肚子里!”
但凡出现如此对话,秘密一定保不住。
一个有心说,一个有心听,然后转过脸就是“好姐妹,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给别人说。”
而且一旦传出去之后,都会添油加醋,越描越黑。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不准的话,郕王要做皇帝!”
“阿!”听着,一声惊呼,“怎么会?”
“怎么不会!”那女子神秘地继续说道,“皇长子才多大,一个娃娃,能管什么事,我看啊,只有郕王……”
嗡!孙太后只觉得脑子气血上涌,顾不上体面,回头怒道,“抓住里面的贱婢,要活的!”
几个宦官一拥而入。
孙太后眯着眼睛,看看眼前跪在阴影里的两个年过三旬,瑟瑟发抖不停抽泣的宫女,眼冒出杀机。
宫里这些年纪渐老没有什么指望的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登天的可能了,只能等着熬着就等着,倒了日子被放还出宫。
这些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背后嚼舌头,问着点味就围了上来。
这些孙太后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今天这舌头居然嚼到了他的儿子,嚼到了孙子的身上。
这种事,也是能嚼舌根子的?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话?”
孙太后的声音骤然响起。
“奴婢........奴婢........”
正说在兴头上,直接被皇帝的太监拉出来,丢在皇帝脚下。
两个三旬年纪的宫人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如鹌鹑一样发抖。“呵!”孙太后冷笑,“说不出话?哀家刚才听你们说的可真欢实呀!”
说着,孙太后回头看看,“去让李国昌来!”
话音落下,金英面上有转瞬即逝的惊愕,心道一声坏了。
李国昌,从太宗朝就是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在宫里就是阎罗的别称。
但凡是犯错的宫人落在他的手里,哪怕你前脚还在司礼监当差,那只有一个结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人在宫里深得四朝皇帝的重用,对皇家忠心耿耿,可以说是后宫的眼睛也不为过。
别说是个寻常宫人,就是他金英都得陪着笑,不敢给他脸色看。
不久之后,一个身材伸长,面上如枯皮一般的太监走了过来。
“老奴参见娘娘!”
李国昌的声音尖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两个贱婢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孙太后声音很轻,语气很澹,“涉及到哀家,皇帝,皇孙,你懂了吗?”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会撬开他们的嘴,传话的源头是谁,都谁听到了,谁传出去了,背后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老奴都会查清楚,然后禀告娘娘。”
李国昌垂头小声回道。
“嗯!”孙太后点点头,“记住,不管是谁,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
“老奴明白!”
孙太后看看左右,周围人都低下头,不敢触碰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