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妈妈还是幸福的。"白璧轻声地回答,她生怕自己会把母亲从冰柜里惊醒,一字一句几乎全用的是气声。
昨天,白璧已经接到了叶萧打给她的电话,告诉她文好古已经死了,而且也死得很安详,叶萧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让她这些天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而现在,母亲也死了,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她看着母亲的脸,希望能够从母亲的脸上得出答案,她又想到了那天在精神病院的门口见到了文好古的场景。其实,她早就猜测过,母亲可能与文好古有过某种微妙的关系,白璧甚至可以对此表示宽容,因为她理解作为一个女人,十几年来一直失去丈夫一个人生活,忍受着痛苦和煎熬,毕竟,父亲死的时候,母亲才9岁,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的年纪。只有文好古,可以填补这种空白,可是,母亲似乎并没有向常人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也许他们从事考古的人,都有些保守。白璧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与母亲交流过,她似乎也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但现在,母亲和文好古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白璧忽然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问题,然而,这终究将是一个谜。
白璧的眼眶终于有些湿润了,但那古老的液体还是没有流出来,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眼眶中。她轻声说:"谢谢医生,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了太平间,白璧说:"医生,你不用陪我了,你已经尽到了你的所有责任,我想一个人去我妈妈的病房里,整理一下她的遗物。"
医生客气了几句就走了,白璧一个人来到了母亲的病房里。当她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病房里的人们都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明白那些目光的意思。病房里放着四张病床,唯一空着的是她母亲的那张床,看见那张床,就在几个小时前,母亲还睡在上面。白璧用手摸了摸床单,似乎还感到了一丝残留的温度,忽然间,她有了人去床空的感慨。
病房里的采光不错,但是窗外依旧下着雨,使得房间里笼罩着一股幽暗的气息,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透过玻璃窗传了进来,似乎在她的心里汩汩流淌了起来。
"白璧,你妈妈已经去了,节哀顺变吧。"
是那个女诗人,她来到白璧身边,拖着她坐在床边,继续满怀愧疚地说:"白璧,太意外了,我没有照顾好你妈妈,实在对不起你。"
"不,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妈妈的照顾。"白璧对她点了点头,轻声地说。
"其实,对你妈妈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方法。"
"解脱?"
女诗人点了点头说:"是的,虽然你妈妈表面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镇定自若,而且还是比较开朗的,至少要比我好多了。有时候我觉得她甚至比正常人还正常,但是,这几年下来,我觉得你妈妈的内心世界是充满痛苦的,我曾经是一个诗人,所以我也比常人敏感得多,因为敏感,我能够察觉你妈妈心中的痛楚。"
白璧有些愧疚地说:"作为女儿,我还不如你更了解我妈妈,我真觉得自己很不称职。"
"别这么说,正因为你是她女儿,所以有些东西,她是一直瞒着你的,明白吗?"
"也许吧,我知道我妈妈忍受的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悲伤和孤独。"白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自己,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女诗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靠近了白璧的耳朵轻声地说:"告诉你,昨天下午曾经有人来看过你妈妈。"
"谁?"白璧的心里忽然一颤,会是谁呢?平时只有她和文好古会来,家里也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文好古也已经死了。
"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的,她的年龄和你相仿,也和你一样漂亮,高个子,长头发,皮肤很白。尤其是那双眼睛非常特别,昨天下午当我看到她的那双眼睛的瞬间,竟忽然有了一种写诗的冲动。她是来找你妈妈的,是我把她领到了你妈妈跟前,当时很奇怪,你妈妈看到她以后,就一下子愣住了,盯着那女孩的脸看了半天,你妈妈的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