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莎握住门上的铜铃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身子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头从府邸之内打开大门。眼光上下打量着眼段凌和陈素莎，这才问道：“请问两位找谁？”

“方叔，是我啊，我是素莎。”陈素莎快速近前两步，语气中带着欣喜，便要朝着门内走去。

“素莎？”老者沉思片刻，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只是在那恍然之后，却未见他再有多大的反应。

“等等，二小姐，我先进去禀报。”老者制止住就要进门的陈素莎，又将那大门关上，只留下陈素莎看起来极为单薄的身影。

“这便是师姐口中的家吗？就算回来了也要禀报才能进门，这到底算什么家？”段凌心中极度愤怒，恨不得直接一拳将那大门打碎。

陈素莎背对着段凌，此时她肩膀微微耸动，双拳紧紧握起，那指甲甚至已经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段凌完全可以感受到她此时的心情，她现在一定很无助、悲伤。段凌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些安慰、一丝温暖。

“谢谢！”陈素莎依旧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道缝隙，那老者的头颅从那门缝中伸出，向着陈素莎说道：“二小姐，大小姐说了，让你从侧门进府。”那老者说完，又迅速将那大门关上。

“简直是欺人太甚…..”段凌听到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双拳之上早已蓄力，再也管不了这许多，心里只想将这方家的大门轰碎。

“师弟…”陈素莎红着双眼转过身来，一把将段凌的手拉住。

她的手极其冰凉，通红的双眼之中更是泪水朦胧，“没事的，我以前就经常走侧门……”

陈素莎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给段凌，只是，在那笑容出现在脸上的时候，她双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

段凌心酸的伸出手，将她双眼的泪水抹去，又将她的手紧紧拉住。

陈素莎并未制止段凌的动作，她可以感受得到段凌的眼中更多的是替她愤怒，这当中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想尽可能的让她感受到一点温暖，让她此刻冰冷的双手可以得到一点温度。

侧门在府邸高墙的另一边，那房门只能让两个人并肩通过，平日里是仆人们进出的通道，那门槛早已被磨得有些光滑。

段凌跟在陈素莎的身后从侧门中进入，走过一条由石子铺成的小道，阵阵难闻的异味从小道旁边的屋子内散出。小道旁边的竹架之上挂满了洗晒的衣物，更有四五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坐在门口啃着馒头，在看到陈素莎之后，那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这是那位大小姐的示威吗，从仆人住的地方进入，是要让师姐记住自己与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吗？”段凌紧握拳头，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家族之中实在毫无一点点人情味可言，就算是一个路过的客人也没有这种待遇吧？

“她小时候过的一定很苦！”段凌心里有些酸痛的想道。

他们绕过了许多曲折又窄小的走道，经过了仆人们的住宅区，这才从侧方走到了正门入口的正道处。

“素莎！”一个面容俊逸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了小道的尽头，脸上有着喜悦的笑容。他快跑了两步，急急的朝着陈素莎走了过来。

“我娘呢？”陈素莎对着那中年人问道，语气中没有半点的欣喜之意。

那中年人听到陈素莎的问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脚步也没有再向前一步，他能感觉到陈素莎的态度，那或许是告知他，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自己只有一个亲人。

男子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正待开口说话，身后却是传来了极为刻薄的声音。

“小贱人，长本事回来了？”只见一个姿色不俗的少女正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他们走来。

“素婷！”那中年男子顿了顿，脸上露出一股无奈之色，声音有些低沉而又冗长的接着说道：“她好歹是你的妹妹。”

“住口，她不是我妹妹。我姓方，她姓陈，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陈素莎指着中年男子，突然愤愤的开口。

她又走到陈素莎面前，恨恨的盯着她，那眼光中只有厌恶只有恨。“就是因为这对贱人母女，你才将娘亲折磨成那样，你怎么对得起娘亲？”

中年男子听到这些话，脸色一阵苍白，只是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和你娘都是贱人，你们就不该来到这世间。”方素婷恶狠狠的对着陈素莎说道。

“够了，你一口一个贱人，那你算什么东西？”段凌实在听不下去，呛声出口。这女子虽漂亮，可是她此时的话，她眼神的恶毒却叫段凌觉得她极其丑恶，他实在很讨厌这个女人。

“哼哼…哪里找来的相好，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这是方家。”方素婷冷笑的对着段凌说道。

“我管你是方家还是圆家，你最好管好你的臭嘴。”段凌将陈素莎护在了身后。

“呵呵，倒是与你娘一个样，勾引人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方素婷出言讽刺道。

陈素莎面色苍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我娘亲在哪？见到我娘亲，我不会在你们方家多留半刻。”

“原来你没告诉她，哈哈！”方素婷转身看了看陈天策，又转身看着陈素莎大笑起来，那笑声极其刺耳，段凌此时恨不得将她的嘴给缝上。

陈素莎一阵心悸，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她跑过去抓住陈天策的双臂，“我娘呢，告诉我，我娘在哪？”

陈天策一阵沉默，只是脸上难过苦涩的神情一览无余。

“那个老贱人早就死了，你也应该陪着她去死，你们都该死。”方素婷发了疯一般的大笑。

“不…不会的，她只是生病了，她怎么会死…不…..”陈素莎身体噔噔后退，嘴中喃喃低语。

段凌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她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身体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软的倒在段凌的怀里。

“我娘亲在哪？”段凌怀中的陈素莎几乎是哀求般的看向陈天策。

“我把她葬在城外的湘山脚下。”陈天策双眼通红的说道。

段凌看着陈天策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女，甚至让自己的一双女儿都对他产生了恨意，这样的男人，段凌想不通为何会得到陈素莎母亲的垂青？

“带我走…..”怀中的陈素莎看着段凌，此时的段凌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心里更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段凌看着陈素莎，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助，她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笑容，那嘴唇上还有她因用力过度咬破流出的鲜血。

段凌一把将陈素莎抱起，朝着进来的侧门走去，方家的大门他不稀罕。陈素莎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只是他胸前的衣服上，早已被泪水打湿。

“放我下来！”走出方家之后，陈素莎开口说道。

段凌看她脸色有所好转，这才将她放了下来。两人朝着城外走去，一路之上陈素莎没有说一句话。段凌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身影。

湘山脚下，一个个的鼓包冒起，走进些看去，才知晓那是一座座的坟堆。那些坟堆用土或是石头垒起，竟有上万个之多。陈素莎站在山脚之下，看向那些坟堆，竟突然停了下来。

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这里的其中一个里面会葬着她的娘亲。她握紧了拳头，可是脚步却无法移动半步。

段凌走近陈素莎，在她的身后沉默片刻，这才说道：“师姐，上去吧。”

陈素莎转过身来，极其无助的说道：“可是，我好害怕…..”说完，眼中的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段凌明白陈素莎的心情，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牵挂就在眼前的土堆里，只是她没有勇气上前去确认。

“你与伯母数年未见，我想，伯母也一定很想见见你。”段凌对着陈素莎说道。

听到段凌的话，陈素莎握着拳头的双手将眼中的泪水使劲擦干，朝着山上那些鼓包行去，如果娘亲地下有知，也一定希望能见见她，陈素莎想道。

从一个个的坟堆前走过，那些坟堆有许多都已上了年月，甚至有些连个名字也没有。在寻找了片刻之后，一个新堆起的鼓包出现在他们面前，土石崭新，坟堆前方有燃尽的香灰，石碑之上简简单单的刻着几个字——刘欣芸之墓。

陈素莎看着那崭新的石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只是段凌却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她安静的跪在坟堆之前，身体颤抖着，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无声的悲痛。

“师姐，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段凌走过去蹲在陈素莎身边。

陈素莎转身，突然就扑进了段凌的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像一个孩子一般，那哭声带着伤心与沉痛传遍了整个湘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