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悠扬的《琵琶语》,道不尽斯雨兰惆怅心情……
她怀抱着古典燕尾琵琶坐在哥哥莫豹墓前,默默无言,暗自落泪。
苏琳不忍心惊动她,可又没有忍住:“雨兰,都过去了,你要向前看啊!”
斯雨兰没有动:“阿姨,我想多坐一会。”
吴方明白她一时不想走,还想陪陪兄长,反正还有时间,那就让她好好独处一会。看见坡下远处有条长椅,他向苏琳和江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往坡下走去。苏琳母子悄悄跟了下去,不料斯雨兰轻轻说了句:“江虹,留下陪我。”
江虹停下脚步,看了母亲一眼,苏琳点了点头。他回到了斯雨兰的身边,在墓前的石阶上坐下了,低头一言不发,他心里很难过。
吴方和苏琳走到了坡底,在长椅上坐下。抬头上看,江虹陪着斯雨兰坐在半山坡上的莫豹墓边,大约百米之遥,两人都不说话,一直默默坐着。
“老虎,最近在忙什么?”苏琳问道。
“黑子没有说吗?我刚忙完了‘119消防日’,准备继续抓盗墓贼。”
“盗墓贼难抓吗?”
“难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谁厉害!”
“什么案子能难倒你老虎?”
“大姐,不能这么说啊!我也很难,必须全力以赴。好在我有上级领导支持,还有黑子他们一起努力,再难抓的坏蛋都跑不了。”
“我昨天在小区里遇见了姜柳,她对你一肚子意见。”苏琳说的姜柳是吴方的妻子,比吴方小三岁,在辰州火车站工作,以前跟苏琳是同事。
“嘿嘿!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嫁了一个叫吴方的铁路警察。”
“你也别玩命了,要多照顾一点家里,老婆儿子也很重要。”
“我也想过热炕头的生活,可我过不成啊!案子一个接着一个,你不破了它就越积越多。事关旅客利益,社会稳定,国家安危,我必须带着人向前冲锋。你家老江不也一样?长年累月泡在高铁工地,难得回家一次。黑子不也一样?经常跟我加班加点。正是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奋斗,中国铁路才走进了高铁时代,进入世界前列。这些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每个铁路人的付出,无数铁路家庭付出,实实在在。”
“嗯!”苏琳点头:“我看姜柳也就是撒个气,她的心里还是支持你的。”
“大姐,你说对了,我跟她是患难夫妻。算啦!别说我了,你没看出来吗?斯雨兰对黑子还是有情有义,否则不会那么快原谅他。”
“你别胡说!虹儿开枪也是迫不得已,换谁都是一样,他不开枪邝霞就死定了。雨兰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姑娘,知书达理,你想多了。”
“唉!”吴方叹了口气:“你呀!你的儿媳妇以后还不知道是谁哟!以前我是一门心思撮合邝霞,现在看雨兰也不错!以后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不会管了。”
“老虎,你别乱点鸳鸯谱啊!邝霞是我未来儿媳已经传的满城风雨,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再说,雨兰出狱以后就回北京,你别想入非非。”
“大姐,世事难料,你明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就傍晚了。夕阳开始西沉,金色的晚霞染红了遥远天际,蓝天白云,绿树斜阳,一阵阵的清风徐徐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五点多了,吴方和苏琳在聊天中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早就有点按捺不住。可是看着半山坡的斯雨兰一直不想走,暗自落泪,后来被江虹劝住了。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江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吴方和苏琳不忍心打搅他们,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夕阳落下,天暗下来,两个自顾自的年轻人终于站起来,收拾好了东西。斯雨兰最后给哥哥磕了个头,依依不舍,江虹背着包好的绿色琵琶衣,挎着背包,俩人沿着坡道下来。吴方明白,最艰难的时刻即将到来,因为斯雨兰执意去看黄嘉妮。他急忙打电话给梁庭长,得知他和两个法警已经到达医院,一个小时以后出发去火车站。
半个小时以后,越野车驶入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停车场停下。
旁边恰好停着一辆辰州铁路中级法院的警车,车上空无一人,江虹知道这是押送黄嘉妮去火车站的车子。可他不能下车,因为黄嘉妮可能认识他,吴方怕他露面刺激了黄嘉妮,让他老老实实留在车里,千万不能出去,母亲和斯雨兰也是这个意思。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下车走向住院部的大楼,去见黄嘉妮了。
江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心里烦闷。
他知道斯雨兰肯定会碰钉子,甚至遭受屈辱。黄嘉妮没什么文化,比较粗俗,又是一个女贼,这段时间疯疯癫癫,一旦说话尖酸刻薄,斯雨兰怎么受的了?今天是她最刻骨铭心的一天,上午去殡仪馆领哥哥的骨灰,下午埋葬哥哥,晚上又来医院为保哥哥的遗腹子求黄嘉妮,争取拿到孩子今后的抚养权。看这样子肯定拿不到的,斯雨兰的愿望一旦落空她会疯的,因为哥哥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就是她的生命。
车里闷死人了!江虹开门下车,在汽车旁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天,已经黑了。一盏盏的路灯亮了起来,院区一片明亮,周围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k1280次旅客列车20点10分始发,留给斯雨兰的时间已不多了。
果然,七点刚过,住院部大楼里出来一群人。一名中年法官,昨天一男一女两名法警拎着各自行李,押着黄嘉妮走过来。黄嘉妮低着头,肚子微微隆起,双手戴着一副手铐默默走着,斯雨兰紧紧的跟在她的身边,吴方和苏琳在后面帮忙提着大包小袋。
江虹赶紧上车躲在后座,放下一点车窗玻璃。因为后座黑乎乎的,他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他。身经百战的他心里砰砰直跳,看着这一行人远远走来,到了法院警车旁边。
“嫂子,你就答应我吧!”斯雨兰说,其实她比黄嘉妮只小三个月。江虹原来以为她会哭哭啼啼,撕心裂肺,没有想到她很平静,看起来很理智。
“滚开!不要再跟我唠叨了,烦不烦啊?”黄嘉妮很蛮横:“斯雨兰,你听着,不要叫我嫂子。你哥无情无义杀了我爹,我是捡回了一条命,我没有他这种男人,孩子生下来后我们黄家自有人养,你就别做梦了。”
“黄嘉妮,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梁庭长说。
“我不考虑,没门!”
“黄嘉妮,上车吧!”一个法警喝令,知道就是这个结局,再说无益。
“雨兰,我看算了,别求她了。”苏琳劝道。眼看法院的人往后备箱放好行李,打开警车的门,他们等黄嘉妮上车,她知道没戏了。
“嫂子!”斯雨兰一下抱住了正要上车的黄嘉妮,横下了一条心:“嫂子,你听我说。要不这样,只要你把孩子给我抚养,我就一直留在辰州,我带孩子住在这里。我会经常带孩子去监狱看你,只要你想,我就会带孩子去。”
“什么?”黄嘉妮停住了,她不相信:“你能做到?你不回北京了?”
“嫂子,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哪怕你坐15年的牢,我就带着孩子在这等你15年。昨晚我一夜没睡好,我下了决心的,决不食言。嫂子,孩子留在山西你一定很牵挂,不如让我带着孩子守在这里陪你,我更爱这孩子,嫂子,你就答应我吧!”斯雨兰央求道。
“我想想吧!”黄嘉妮钻进了警车,梁庭长他们上了车,关上车门。
“嫂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和孩子回来!”斯雨兰拍打着车窗。
“呜……”警笛长鸣,警灯闪亮,法院的警车开走了,向辰州火车站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