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低垂着脑袋,身体如同被压垮了似的,伏在了那铁桌上。
苏稚只觉得他很瘦很瘦,那背上的骨头像是要戳出来一样。
男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玻璃窗的这一边。
那铁青色的脸,重重的黑眼圈,像是多日未睡过觉般,眼中满是疲惫。
苏稚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女警官便以为她是吓到了,连忙宽慰道:“没事,这玻璃是单面的,他看不到这边。”
苏稚连忙摆了摆手,讲道:“没事,你让我进去和他说说话吧。”
闻言,女教官犹豫地看向一旁的男人,“李副局,这·····”
李副局皱着眉看向苏稚,随即挥了挥手讲道:“让她进去吧,或许他愿意讲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你时刻注意情况。”
随着啪嗒一声,那门便开了,苏稚一走进去,那摄像头便追踪着她,她从容地拉开凳子坐到了那男子的面前。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稚紧紧地盯着他讲道。
那男子却毫无搭理他的意思,眼睛无神地垂落在桌面上。
“我是被你伤到的人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像是听到了这个“妻子”,那男子终于有所动作,抬起头看向苏稚,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与干净的眼眸。
用着几不可闻的声调讲道:“他明明也有妻子,为何不能体谅我们,我的妻子还在医院呢,起码你还好好的。”
“什么?”苏稚不自觉地提升了音调,那男子却像失了神般的絮絮叨叨起来。
“若是有了那笔钱,或许我的妻子就不会那样了。”
“工头一直是下个月就给,下个月项目完成了就给,我等啊等啊,明明已经完成了,一直都没给”
“什么项目,是分公司上个月那个?那又关陆寒钧什么事。”苏稚连忙问道,可对方却没回答,精神极度地崩溃,只一味地自言自语。
“我等的起,我的老婆等不起啊,她还在医院等着我。”
“他们与我说,都是那个陆寒钧,拖欠我们的工资,对,都是陆寒钧,我要……我要去找他!”
说着男人愈发激动,连带着眼睛也开始变红,看向苏稚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李副局见状,赶紧将苏稚拉了出来,又将门紧紧关起来,讲道:“已经够了,基本情况也了解到了,你先回去等着吧。”
“好,辛苦你们了”苏稚看了一眼那男人,他还在歇斯底里地拍打着桌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苏稚眉毛跟着拧了起来,转身便走了出去。
项目?分公司?到底是谁,拖欠了工人的工资还将责任推给了陆寒钧,若不是这样,陆寒钧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想到还在进行手术的陆寒钧,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连手指甲划破了掌心都不知。
手术室外,看着那红灯,陆芃芃有些难过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张芳芳眼尾还带着讽刺,看向手术室内讲道:“还不是那个丧门星,就知道,遇上她准没好事。”
“她又去哪了?该在的时候又不在,外人就是外人,妈是怎么放心将事情交给她做的。”沈慧敏有些紧张地看着手术室,语气愤懑道。
随着那灯光转绿,手术室上的牌变成了手术结束随之而来的还有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
沈慧敏看着姗姗来迟的苏稚,眼中满是愤怒,指责道:“你是怎么照看我儿子的,怎么事情结束了才来,出事的时候你上哪鬼混去了。”
张芳芳捂着嘴巴,那唇角跟着上扬道:“是啊,自己的丈夫都这样了,还这么不紧不慢呢。”
苏稚气极反笑,眼中满是冷意,扬声讲道:“你们呢?在陆寒钧躺在床上的时候有关心过他吗?在公司里他被众人质问时,你们有帮助过他。”
“你们永远只占着长辈的名义,以孝的名义捆绑别人,可实际上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也清楚。”
沈慧敏狠狠地等着她,那嘴巴张了又闭,一时也讲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张芳芳见事情也已经结束,便拉着陆芃芃往一边走。
护士推着陆寒钧便往病房里走,苏稚眼中满是担心地看着推车上陆寒钧,后者像是从水中刚出来般的,脸上满是汗水。
被苏稚叫上来的裴清风,却笑了笑讲道:没事了,不过伤到了头,还是要静养,你别着急。
苏稚闻言摇了摇头,担忧地讲道:“他才刚醒过来,又撞到了头,我怕……”
“好了,病人家属现在外面等候一下。”
听到护士的提醒,众人的脚步便停在了病房门前。
沈慧敏瞥了一眼苏稚,低声讲了句“晦气”,还想讲点什么时,远处便传来了轮椅擦过地面的声音,众人凝神一看,是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有些头疼地服了扶额,看向那病房之内,沉声讲道:“好了,别聚在这里了,寒钧还需要休息,让苏稚留下,你们回去吧。”
“妈,要不是……”沈慧敏大声讲道,可话还未说尽便让老夫人给打断了。
老夫人重重地将手掌拍在轮椅上,动作之大令的她咳嗽了起来,苏稚连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见状众人也不敢再有异议,转身便散去了,老夫人眼中满是水光,看向苏稚:“医生和我说了,寒钧需要休息,不需要太多人,你帮我好好照看他,等他情况好点,我再来看他。”
苏稚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老夫人的一只手讲道:“奶奶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又略微不舍地看着那门,便任由着小雅将她推了回去。
苏稚一脸凝重地推开了病房的门,护士早已经离开了房,剩下的只有躺着床上的陆寒钧。
灯光之下,陆寒钧的脸色,显得格外的苍白,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恢复的元气,一下子又打回了原状,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正当她想着,陆寒钧却悄然地睁开了眼睛,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即使头上还缠着厚重的绷带,却未损半分的俊美,而此刻他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