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宇宙。

这个词在陆川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他唏嘘了起来。

如果有什么可以解释他这跌宕的一生与际遇，那思维宇宙显然是最接近的答案。

他可能自始至终，都在一个思维宇宙里。

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的人生，他的宇宙，轮回世界，创世平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这古老，根本无法想象……

逻辑大臣的只言片语，虽然没给出答案，但却给了陆川明悟与想象的空间。

如果这真是思维宇宙，以此为前提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轮回，AB双面，登出与登入，格式机与堆区，安置终端与创世平台，如果整个这些，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或者一个操作系统，或者一个软件的话，这样看起来，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硬件程度……

想起早先仲裁大臣的一种说法，陆川的这一丝明悟，愈发的清晰起来。

概念大臣定义概念，逻辑大臣提供运算法，相势大臣提供目的趋性，设定一个基本粒子，赋予其属性，与其他粒子的交互法，然后开始交互，得到结果……

宇宙，硬件程序……

陆川低下头，身形晃了晃，人类早先，也不是没有提出过程序论的说法，基本粒子、物质运行，物理规律，微观级程序化运作创造出宏观，生命，文明，历史，未来，由微及宏，这些可以建模。

人类建造思维宇宙，也是利用了一些相关的理论，然而，微观的自然演化，和宏观的图景存在着怎样的关联，陆川却想不到明确的答案。

比如自由意识。

这‘自由’也是程序么？

爱上一个人，痛恨一个人，转念之间改变想法，亦或是想怎样就怎样，所谓‘自由’，就是自己说了算，自己的意志会认为这意志是程序设定好的吗？

心血来潮，灵机一动，突有所感……

这都是被设计的吗？

就连自己现在所想的这一切，也是程序要求他去想的吗？

陆川觉得细思极恐，他不知道，这其中，是存在变数，还是真的就是宿命论。

陆川想起一个问题。

长颈鹿为了吃树叶，脖子变得很长，这个长脖子是怎么来的？

这显然不是突然出现的，肯定有第一个。

第一个可能是无奇的短颈鹿，亦或是脖子比别的鹿略长，然后一代一代，越来越长。

可第一个长脖子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它的父辈平淡无奇，而它是长脖子，或者体现出长颈的趋性，这变异到底来自谁身上？

生物学可以解释父辈基因交融产生它的时候，脖子的基因发生了改变，形成变异，随后环境变化，短颈鹿淘汰，长颈鹿留存，不断出现脖子更长的鹿，也不断淘汰脖子短的鹿，这基因积淀了下来，进化趋性也由自然淬炼而成。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出现那只长脖子鹿呢？

如果它死于意外，后世还能出现长颈鹿么？

一定会出现。

这是陆川的答案。

基于思维宇宙程序化的设定，这是一定会出现的。

就算文明生物，也可以在相互封闭隔绝的环境，不同的地区或星球，在不经过交流的情况下，同时发明一种相同的东西。

比如曲率引擎，比如量子通讯，甚至比如弓箭。

自然规律，大势所趋，整个宇宙都一样，这些该被发明的东西，都已经被设定好了，等着他们去发现，去发明。

就像一个剧情固定的RPG游戏一样。

困扰陆川的问题就在这里。

越复杂的程序，越容易出现bug，如果作为基低的程序存在bug，那么放大后也必然存在bug。

跳码，程序的随机数，生物的变异，文明的融合，宇宙的规律，陆川似乎能从中看到bug的影子，却又不能真切的将其抓出来。

陆川能明确找到的最大的bug，是他自己。

基本粒子级的程度运转，构建出分子级的二级程序，而分子级程序的运转，构建生命，这是自然规律。

进化，或通过繁衍与淘汰，根据自然环境，择优而存，代代传承，形成进化，或通过自体变异，择优去劣，形成自体进化。两者都是相辅相成的。

作为一个存在的岁月已经无法统计的老怪物，陆川本身也该进化。

生理机体，人类思维，活的越久越客观，意识积累到极致可以超凡入圣，就算一只乌龟活个亿万年，智慧上也会出现变化，可陆川没有。

他傻不愣登的活到现在，仍旧是儿时心性，他没有一丁点儿进化，意识形态，思维等级，永远停留在过去，一个人待的久了，见的多了，想的多了，就算不能大彻大悟也能看破红尘，什么爱情，什么同情，岁月本可以涤净这一些，可陆川的身上，毛都没有体现出来。

陆川自己都知道，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成了一块活着的化石，不是他不求上进，而是他不能，做不到。

陆川自己都能嗅到阴谋的味道，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如果程序决定意识的话，那这程序明显在针对他，为什么别人不能登出创世平台？

如果这一切都是设定好的程序的话，不管它基于迭代、递归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算法，陆川都明白，这程序本身，就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bug。

就算自由意志是程序，那这程序明确的告诉他，他是bug，他被设定成了bug。

相对应的，云端也是如此。

这很有意思。

如果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陆川心中生出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就像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洞悉了自己的命运一样，陆川也有了一种被无形的大手操控的感觉。

是身不由己，还是极限破局，这些，对陆川来说都不重要了。

这是阳谋。

命运已成定局，一切都被设定好了，包括自己的思想，都被设定好了，就算自己想出了破局的办法，这办法不也是被设定好的吗？

陆川叹息一声。

漂泊了亿万年，他也不是一成不变，变化还是有的。

那就是……他的锐气早已经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