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觉,自己开口说话,可耳朵却听不到半分的声音。唐逸当下停了话头,骇道:“难道我耳朵真的失聪了不成?”
“环阵固穴初试,成功则罢,可若失败,轻则耳力大减,重则彻底失聪。”刘步衡之言仍在心中,唐逸一字未忘。自己早便知道了会有如今的可能,也正因为有这失败的可能,唐逸才下决心赌上一把。
什么是赌?有赢有输才是赌。
唐逸在赌之前就已经想的好了,心下早有准备,一旦输了,也不会怨谁。只不过这失聪之后的寂静远非平日里的安静可比。往日里再是安静,唐逸也不会感觉出什么不妥来,反会更觉得舒畅。可此刻刘步衡,唐怀等人明明在眼前口唇翻动,但自己却完全听不出半分的声响。
想听却听不到,此间难过,怎生形容?
“你说他的耳朵失聪了?”
唐怀仍是古井不波,仿佛唐逸的失聪,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刘步衡眉头紧锁,面色难看的很,毕竟这是他动的手,成功了自然名留唐门,如今失败,责任也全压在他的身上。唐怀的身份超然,问的话又不能不答,刘步衡当下只好道:“环阵固穴初试,失聪也可能只是一时。”
唐怀闻言猛睁了开眼睛,他人虽老的很,但那目光之凌厉,就连刘步衡都觉得猛是一个激灵。唐怀盯着刘步衡看了许久,随即起身踱到唐逸身旁,看着难捺惊恐的少年,忽道:“方才来的匆忙,有一事却未曾说与你听。”
唐怀轻摇了摇头道:“你那天赋着实惊人,如果这环阵固穴也能成功,本门议下定论,要立刻传你最上乘之内功心法,随即再予你百草丹解去体内之毒。如此一来,凭你的资质,不出半年,保证抵得普通弟子五年苦修,再有三侄当初给你打下的基础,日后必然会大有作为。”
唐怀说罢,紧盯了唐逸的眼睛,就似是要从少年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一样。
唐逸看着唐怀起身与自己说了许多,可他又不会读唇术,哪里看的明白?唐怀明明在说话,可偏偏耳朵似被堵的严严实实,什么都听不到,少年除了一脸的茫然外,更多的却是难言的痛楚。
看到这里,唐怀目中闪过一丝难察的笑意,随即将眼睛合上道:“侄女啊,他就这么聋了,也是可惜,这几日里你去堡里寻些人手来,让他们为步衡出出主意,且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说将起来,唐雪自一开始就提着心,她年纪大了,可却没有孩子,心下总有遗憾,也正因此才将唐月视为己出。而这唐逸本就生的英俊,很合这唐雪的眼缘,偏偏少年至孝,经历又是那么的坎坷,直让唐雪自心里喜欢爱护。
昨日里唐寒出口,救下唐逸一命,唐雪这才刚舒口气,却不想刘步衡随即献策,要用这少年试验环阵固穴。
“对于哥哥来说,这孩子便是废了,也不打紧,只要能将人留下便好。可对这孩子来说,却也太过残忍。”唐雪看着唐逸失落的样子,心下满是怜惜。
只可惜唐雪专精的是暗器,不通医术,当下闻听唐怀吩咐,立刻起身道:“侄女这就去寻门中好手前来看看,能恢复一点半点,也总比什么都听不到的好。”
唐怀闻言“嗯”了一声,等唐雪出了屋湖,再对刘步衡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多想想办法。”说完,亦是飘然而去。
如此,屋中便只剩下唐逸和刘步衡两人。
经过一开始的惊慌,唐逸此刻渐渐的稳定下来,可心中的恼恨却是越来越盛!唐逸当然不恨刘步衡,毕竟人家早便将利弊说的通透,这个结果全是他自己的选择。可那定在耳朵上的金环,却让少年心绪难宁,当下便要伸手去扯!
一直注意唐逸的刘步衡见少年脸色一变,随即就要伸手去扯那金环,不由大惊道:“使不得!”
刘步衡一惊之下,动作丝毫不输年轻人,就见他猛地一步抢将上去,牢牢捉住唐逸的手道:“绝不能将这金环取下!”
唐逸一怔,他虽然听不到刘步衡在说些什么,可这动作却不难懂。
“刘神医为什么要阻止我?这金环害的我失去听力,难道还要我一直戴着?”唐逸没有挣扎,不过剑眉却是皱的更深了。
刘步衡一双手捉着唐逸,说话少年又听不到,当下二人就这么僵了住,直到刘步衡觉得自己手中劲力一泻,却是唐逸先放弃了。
赌之前,需要的是胆量,赌输了,需要的就是担当。
失去了听力,还能冷静下来,唐逸的表现怎不令刘步衡暗自称赞?见唐逸平静的点头示意,刘步衡明显松了口气,放开手,转身寻了个杯子,醮了点冷茶,在桌上写道:“公子且莫惊慌。”
唐逸看着刘步衡写字,心下忽然一动,亦是伸手写道:“神医的意思是?”
刘步衡写道:“环阵固穴初试,谁也难说会有什么反应,方才金针扎下,确实生效,所以这金环固定之后的一时失聪,却也难说就是失败。公子且耐心等等,明日门内好手齐来,医术均不在老朽之下,说不定也会想出些法子来。”
唐逸见了,心却一沉。倒不是刘步衡的安慰不起作用,毕竟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失聪,并不能说当真就失败了,总还有可能补救。只不过少年方才却是另有所想。
“我方才见刘神医写下莫慌,还道这是神医有意为之。想我对唐门本无威胁,可若是习得了上乘武功,却又不入赘唐门,这才是唐门担心所在。我本以为今日失聪是刘神医做下手脚,如此一来,唐门见了,便不再忌惮于我。日后再行事,就方便许多,可如今看来却是想的岔了。”
叹了口气,可就连这声叹息都听不到,这感觉实在难受,唐逸的眉头不禁再度皱将起来。
刘步衡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写道:“公子且放心,不论如何,公子的性命已是无忧,且安心在这唐门住下,先好生休息一晚,静待来日。”
桌子不大,转瞬已被写满,刘步衡擦了擦手,直起身来,朝唐逸笑着摇了摇头道:“老朽去家里取些医书来,公子可莫要再去动那金环了。”说完,也不管唐逸听未听到,告辞而去。
终于,就连刘步衡都是走了,唐逸看着门外,深吸口气,再坐了回椅上,闭目沉思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