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唐逸所料,少林寺专门将其在登封城里的产业,数座相临的宅院腾了出来,用以招待本盟的各派,其中便由罗汉堂首座广讳大师主持一应的招待。
“在少林里,除去方丈广通大师外,便是两堂五院共七大首座地位最为崇高。其中罗汉堂、般若堂、达摩院修武,药王院修医药,菩提院主证果,舍利院供奉历代高僧舍利,戒律院则是掌管全寺戒律。”
唐月知道唐逸对这武林中事很不了解,当下耐心解释道:“药王院,菩提院,舍利院以及戒律院都是文职,江湖之事不好出面接待。达摩院又是少林高僧精研之所,少有空闲时间。所以一般对外,都是由罗汉堂或者般若堂的首座来主持,如今这广讳大师亲来,礼数已经是够了。”
唐逸点点头,可心下却道:“虽然礼数够了,可那只是放在以往。如今万剑宗的宗主夫人亲自出城相迎,少林却还守了老规矩来,比较起来,自然就大有不如了。”
唐逸需要唐门在背后支持自己,而唐门同样也需要西盟的支持,如此一来,唐逸自然要关心这西盟的盟主少林了。只可惜今日嵩山剑试未至,西盟便先在外人面前输了一着。就算是西盟里,怕是各派亦颇有微词,旁人不说,唐门上下便是如此。毕竟谁都要面子,更何况名门大派尤其注重颜面。
念起那美貌少妇,只是放下身段,在城外站上几日,便能有如此效果,唐逸的心下更对东盟加了一层提防,过些日子,自己去指认崆峒,也不知这宗主夫人会不会在后阻挠?
那广讳大师举止得体,一板一眼的将唐门安顿好,随即告辞而出。这老和尚做事中规中矩,虽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却也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虽然礼数周全,可与那宗主夫人相比,又少了三分热情,全没一分宾至如归之感。
唐逸自遭遇崆峒开始,见过的各派首脑均是才智气势过人,待人接物更不消说,但这广讳大师的举止却是欠缺许多。按唐月所言,这位大师在少林中的地位仅次于方丈,不用问,在寺中定是翘楚无疑,可如此表现,却让唐逸大有些失望。
“这倒也不能怪少林无人。”
唐月听到唐逸的疑惑,摇头道:“原本少林的罗汉堂首座是广相大师,绝非常人。只可惜两年多前少林一场火劫,此后少林许多魂级高手再无音信,如今少林的两堂五院,除去舍利院和戒律院外,余下的首座尽皆换了人去,自然难比以往了。”
唐逸听到这里,心下暗动,唐月说的有些含混,可其中必有隐情,否则哪有堂堂高手连场火灾都避不了的?不过唐月此刻也有事要忙,唐门上下只是大致安顿下来,其中细节还要唐月去做,当下只好与唐逸暂时别过。
唐逸再成孤身一人,想了想转身去寻唐冷。
唐冷坐在屋里,对唐逸来找他一点也不意外,当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
唐逸一礼,随即坐下。
唐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唐逸,唐逸坐的笔直,眼中没有丝毫杂念,二人就这么相视了片刻,唐冷这才道:“唐公子此来,何事?”
唐逸答道:“心有疑惑,特来求解。”
唐冷“哦”了一声,点头道:“公子请讲。”
唐逸当下道:“晚辈听闻德皇老前辈要来嵩山,监督此番嵩山之盟,以免各派冲突。”
唐冷点头道:“确实如此,他老人家如今就在城内,且自嵩山剑试开始就会出席。”
唐逸闻言,暗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所猜的不错,与嵩山之盟比起来,剑试比武更易激起火气,德皇自然是要到的。想到这里,唐逸面色一正道:“德皇老前辈将武林安危系于己身,可是令人敬佩。但我若在嵩山之盟上指认崆峒,伤了崆峒和东盟的颜面,那时德皇老前辈又会如何处置?”说到这里,唐逸恳道:“唐逸见闻浅薄,还望前辈点拨一二,也好安下心来。”
唐冷看了看唐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道:“德皇那老人家修为已是天下第一,早可以甩手俗世逍遥人间,可他却没有。手中没有掌握半分势力,他老人家也自不会迷恋权势。
德皇这个名号之所以得来,便是因为他老人家所为的只是江湖安平。十大门派实力太过巨大,若是彼此征战起来,必将是一番腥风血雨,而十大门派战过之后,江湖没了规矩,宵小再无人来震慑,各小门小派之间亦会你夺我杀,虽不再似名门之战一般的壮观,可为祸更甚。”
唐冷没有直接回答唐逸的问题,不过唐逸却是知道,这才是自己所要的答案。少年之所以猜不到德皇的态度,便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德皇的为人。这世间传说,可信,不可尽信,就如名门大派的口碑如此之佳,唐逸却屡有性命之忧,世人皆传集古斋遇难,可少年却成了恶徒,真真假假,若不知其中真相,谁能分辨的清楚?
所以此刻听唐冷缓缓道来,唐逸心下紧记,不敢有一丝的遗漏。
唐冷看着一脸肃然的唐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德皇前辈插手嵩山之盟,并非止于一门一派的小事,而是为了天下武林的安危,如此,你可明白了?”
听到这里,唐逸心下一省,随即松了口气,微笑道:“晚辈明白了。”
唐冷“哦”了一声,随即道:“公子且来说说。”
唐逸笑道:“德皇前辈监督这十大门派不起冲突,并非目的,德皇前辈为的是中原武林的安平,所以才会如此做。若名门战将起来有利这江湖的安全,怕是……”
唐冷把眼一睁,沉声道:“怕是什么?”
见唐逸有些犹豫,唐冷道:“这里就只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唐逸点点头,肃道:“若名门战将起来有利这江湖的安全,怕是德皇前辈亦不会去阻止。”
唐逸心下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德皇老前辈的年岁一百一十有余,经验自然丰富无比,怎会不知各名门背后的脏事?若连这些都不知道,老前辈也难维系江湖的安危了。更何况唐冷方才说了,德皇老前辈插手十大门派,并非止于一门一派的小事,也便是说,为了整个江湖的安危,他老人家可能会放弃一些小恶,只要那恶事不会危及江湖的安全,不会影响大局。”
唐逸虽然敬佩德皇,可这些日来所见名门的手段,哪还会如此天真?能将十大名门牵在手中的人,又怎会天真?
虽然德皇并非疾恶如仇,可自己指认崆峒,想来他也不会去管。甚至说,能借此削弱名门实力,令其更加的安分,他老人家怕还会欢迎。如今西盟比东盟多出两大门派,可东盟有实力超绝的万剑宗,还有飘渺天宫主人这个武功仅次德皇的高手,实力可说丝毫不逊于西盟,崆峒被打击,德皇怕也不会去管,毕竟就算自己得以伸冤,崆峒也只是名头受损,并未伤其根基。
唐逸之所以如此肯定,便是因为唐冷给了自己足够的资料,结果便不再是那么难以推测。
“更何况,依我看来,德皇前辈虽然以自己一人牵制十大门派,可他老人家也不会太过插手进名门之间的恩怨,而是维持自己超然的身份,否则惹来太多是非,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唐逸想到这里,对德皇的敬仰便淡了许多。
唐冷虽然知道这少年智慧无比,但此刻仍有些惊异,唐逸现今说的这些话不仅要有大智慧,更要有身处名门大派掌门这般的高位,才会有的宽阔眼光!可这少年明明半年前还只是普通人,三月多前还没什么武功,如今才刚踏足江湖,却能看的如此透彻!
这一刻,唐怀的话又似回绕在唐冷的耳边:“日后等他武功尽废,再没了威胁,倒不如送给月儿,为她出谋划策也是不错。”
心下终于有些烦躁,唐冷挥了挥手,唐逸见状一礼而去,只留唐冷一人在屋里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起,一人进了来。唐冷也没有抬头,只听脚步声便知道是自己的妹妹唐雪,此刻唐冷正想着唐逸方才的对答,心下忽道:“说起来,我这妹妹对那少年可是上心的很。”
唐冷正想到这里,就听唐雪笑道:“方才唐逸那孩子来过?”
唐冷这才抬起头来道:“找我询问德皇一事。”说着,将方才一番对答说了一遍。
唐雪闻言大是惊讶,随即道:“那哥哥应对崆峒反诬的妙法,是不是他也猜了到?”
唐冷摇头道:“这却是没提,不过想来以他的才思,要猜透却也不难。”
唐雪越想越是惊讶,可随后却又笑了起来,似乎唐逸越聪慧,她越是高兴:“那孩子既如此聪慧,却又难得的不自傲,要是旁人有他这智慧,哪屑于请教别人?”
“你倒是夸奖他,不过这话却说的在理。”唐冷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不过他此来也非是完全是请教于我,现在想想,怕是他也想知我如何打算,担心我若一个考虑不周,反连累他罢了。”
唐雪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哥哥怎么总对那孩子抱如此大的戒心?说将起来,那孩子除了和崆峒有仇外,对我们却是没有什么威胁,反还助我们成就新阵去战那崆峒。等过些日来,我们为他洗刷了冤屈,更是有恩于他,以那孩子的性子,怎会对我们不利?以他如此智计,若肯留下,我唐门岂不是如虎添翼?“
唐雪这话,听的唐冷心下再是一动,暗里道:“就连妹妹也这么说,难道我真要将他留给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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