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开心地跳起来:“是近卫将军!太好了!她总算是平安无事!”
维吉也闭着左眼,摇着手臂轻快地喊道:“我们在这里!”
然而公主和近卫将军,却各自沉默,仿佛此刻的重逢,并不值得喜悦。
近卫将军身上带着些许血迹,她捂着手臂上带血的伤口,无神地哈出白气,静静坐在苍白的篝火边,明明手已经伸得很近,却似乎感觉不到火焰的温暖。
“那个人,是游侠将军拉斐尔吧。”近卫将军抬起头来,失魂落魄地问道。
尤里和维吉从未听说过游侠将军的任何事情,故而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而公主双膝抱得更紧,沙哑地答道:“你知道了?”
“你不是说,他只是留在胧月之森负责善后工作吗?”
“对不起,是我欺骗你了。”公主的头埋得更低。
近卫将军不停地咳嗽着,显得五内摧伤地说:“他不是毅然决然放下权力和地位,心甘情愿陪你在木恩蒂亚,只当一个小小的随从吗?然而你不但把他抛弃在异国他乡,还害他变成这副模样。”
“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事先没告诉你。”
近卫将军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剧烈的痛苦化为烈火烘烤着她的心脏。她很想说,属下明白,公主殿下不想透露的事情,属下无权过问,甚至是拍拍公主的肩膀,说我明白这件事您一定有苦衷,属下相信这世界上,唯有公主和游侠将军不会背叛彼此。
可是近卫将军办不到。
她还记得自己在少女时代,在每天训练之余,偷偷担水去灌溉藏在军官学校后场灌木之中的小花田。这种小儿女的举动,如果被严厉的父亲或者是长官看在眼里,一定会遭到狠狠地批评。
但这个小秘密不能瞒住游侠将军,因为他是一位伟大的弓箭手,森林中的每一棵树木,都是他的眼睛。
“浇水浇得这么匆匆忙忙,难免前几排的花儿喝得太饱,而后几排的花儿又会干旱。种花是一项非常细致的工作,心情这么浮躁,浇水就不平均了。”
当年的近卫将军,米拉雅小姐噘着嘴唇,跺脚道:“拉斐尔,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要怎么才能平均地灌溉每一株花儿?”
“当然,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拉斐尔取出一支刻着寒冰符文的羽箭,插入水桶灌注魔力,桶中的清水慢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接着拉斐尔猛地将撞在冰块之中的清水提起扔上半空,弯弓射箭准确地将冰壳射穿,清水变化作纷纷扬扬地细雨,均匀地洒在每一棵花儿身上。
米拉雅拍手叫好:“拉斐尔,你真了不起!”
“以前曾经在其他国家猎魔,面对蜂拥而上的低级黑暗生物,一箭一箭把它们射死实在是浪费力气。于是我会把圣水瓶扔到天空一箭射穿,圣水之雨会在短时间内消灭成片的敌人。”
拉斐尔看着夕阳下的细雨升起暖暖的彩虹,说道:“因为思念故乡,我管这一招叫做虹冕时雨,在虹冕宫吹起信风迎来雨季的时候,如果雨后初晴,就能看到这样的彩虹。”
后来在军校的毕业舞会上,成绩卓越的米拉雅虽然打扮得光彩照人,奈何那些成绩输给米拉雅的坏小子们,出于嫉妒心理,非但不邀请她一同起舞,还会说今天的米拉雅照样是一副女汉子的风范呢。
米拉雅气急败坏,差就拳打脚踢给坏小子们一顿海扁。但这是毕业舞会,是女孩子整个青春时代最美丽的一天,一旦伸出拳头,就算打败了坏小子们,自己也一并输了。
然而拉斐尔在身后拉住的米拉雅的拳头,霸道地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
“你已经拒绝当我的舞伴很多次了,抱歉,现在我不认为,面对宛如女神一般的你,我可以维持可怜的绅士风度,然后满怀遗憾地坐等今夜的时光一秒秒流逝。”
“哎?”米拉雅眨眨眼睛,脸上桃红旖旎。
在拉斐尔的陪伴下,米拉雅也沉浸在优美的圆舞曲中,两个人翩然起舞,令周围的男生女生们,顿时黯然失色。
在凉亭上,米拉雅对拉斐尔,害羞地说了一句谢谢。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能有你当我的舞伴是我的荣幸。”拉斐尔谦虚地说。
“拉斐尔大人真是帮了大忙!你、你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子排着队想约你跳舞的,并不是找不到舞伴。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呢?”
拉斐尔眼中闪烁着星光:“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不仅仅是一位会遭到男孩子嫉妒的姑娘。同样也是一位,足以让所有女孩子吃醋的姑娘。”
而后来,在大崩坏事件之后,拉斐尔决心放弃游侠将军的身份,陪伴公主远赴异国他乡。
拉斐尔脱下将军的袍服,换上一身翠绿色的猎人衣装,对每一个挽留他的人都没有作答,唯独站在一言不无比悲伤的米拉雅面前,微笑着说,你跟我来。
两个人坐在夏夜的霜恒湖边,在皎洁明净的月光下,漫天星河倒映湖中,萤火虫在湖面起舞,宛如湖中银河升起的星光。
拉斐尔轻松地枕着胳膊,说道:“我今天才第一次感觉到,精灵们有那么长的寿命,实在是太好了。”
“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觉呢?”米拉雅双膝并拢,温婉地跪坐在拉斐尔铺在地上的斗篷上,眨着眼睛侧头问道。
“在米拉雅只有一岁的时候,我的岁数,整整是米拉雅小姐的八倍,这无疑是相当悬殊的差异。当米拉雅长成梳着小辫子的小姑娘,过自己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的岁数和你相比,就只有两倍的差距了。”
拉斐尔深深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只要时间足够漫长,我与你年龄的差异,终归会趋近于零。那么我或许,就可以勇敢地说,我或许有与你比翼齐飞的资格了吧。”
米拉雅又吃惊又害羞地捂着脸蛋:“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拉斐尔严肃认真地注视着米拉雅:“我陪伴公主此去经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乡。按理说我这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想耽误属于你的人生,实在是很不应该。只不过如果不能亲口告诉你,我其实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拉斐尔站起身来,弯腰鞠躬道:“请原谅我的唐突,对我而言,与卿阔别之前不能畅谈心事,我或许不能忍受这样的遗憾。”
“哎?”米拉雅被这突然的告白冲得迷迷糊糊。
拉斐尔也是脸色通红,也十分紧张地说:“当然,在下的意思并不是让米拉雅小姐等我回来这样。米拉雅小姐想与任何人相恋,尽可以去自由相恋。如果不记得我可以更加开心,就请不记得我。而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在踏上前路之前必须吐露的心事而已。”
面对语无伦次的拉斐尔,米拉雅也不禁小鹿乱撞,站起来说:“喂!拉斐尔,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拉斐尔眼睛睁大,以为自己的表白遭到了无情拒绝,悲伤无法掩饰地写在脸上,然后颓废地说:“对不起,果然我还是给你带来困扰了。我这就送米拉雅小姐回家。”
米拉雅深知拉斐尔素来潇洒,在任何美丽少女面前都不会失了分寸,而今天竟然又慌又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袒露心迹,只好实实在在地说:“我是说……你要担任芙萝拉公主随从的事情,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拉斐尔稍微一愣,眼中顿时升起明媚的光芒,原来并不是无情拒绝,那么这句话听来,就比一切天籁之音都要动人。
米拉雅却想,也用不着开心得手舞足蹈吧。
“其实是考虑过你的感受的。”拉斐尔拍着胸口坦诚地说,“不会因为公主遭遇逆境就弃她而去,能够不离不弃地履行守护她的诺言,这样的拉斐尔,我认为才是值得米拉雅欣赏的男子汉!”
米拉雅回想起早些时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赞同把公主当成人质送往敌国祈求和平时,只有拉斐尔站出来仗义执言,说把国家命运寄托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靠牺牲一个少女的幸福来避免战争,而不是靠男子汉们用刀剑展现勇武来得到和平,这是金曦之森男人们的耻辱。
米拉雅觉得那个时候的拉斐尔,潇洒帅气得闪闪光。
头微笑:“没错,这才是我心目中了不起的游侠将军。”
在朝霞渐渐染红天空的时候,拉斐尔准备踏上征程。
“米拉雅,我不奢望你的等待。你能为我的选择感到骄傲,已经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米拉雅把小小的化妆盒交给拉斐尔,既喜悦又不舍,眼中涌出热泪,对拉斐尔说道:“公主是个好孩子,希望有你陪在身边,她可以过得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