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人家不过是一位十多岁的精灵族少女罢了。”公主媚眼如丝,纤长的指尖在唇前微微摇晃,声音柔媚婉转地说,“那被冰冻的三十年,是不可以作数的。更何况,以我们精灵族的寿命,区区四十年的光阴,根本不足以摧残精灵少女的红颜呢。”
船员怪叫道:“哦哦哦!那么娶一个精灵族的少女当老婆,岂不就有个不老萝莉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艳福了!”
“哼,小哥你真是超坏。”公主作势去打,笑道,“说起三十年不变,我就想到了索兰提尔的芥末烧饼。皇都广场的那家店口味正宗,真想邀请各位陪我去品尝看看味道到底有没有变呢。”
其实芥末烧饼是一种非常难吃的恐怖料理,只有味觉迟钝的家伙才觉得那东西算是食物,正常人如果怀着好奇心去尝上一口,则和啃掉一颗爆弹然后朝肚子里扔点着的火柴没有两样。但因为难吃到了极点,也算是索兰提尔的“名产”。
果然船员们面面相觑,为难地说:“额,没想到小姐的口味这么特别啊。”
公主不爽地叉腰:“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觉得芥末烧饼很难吃对不对?真是一群不懂得欣赏的男人。也或许是经过了三十年的时光,味道就越来越难回归最初的正宗做法了吧。在我的时代,芥末烧饼可是非常美味的!”
“是、是这样吗?”船员们表示无法相信。
“当然!”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努力捕捉着每个人脸上的微表情,“有空的话我们可以时空旅行到三十年前,我带你们去亲自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船员们陷入了集体的沉默。
公主心里嘀咕,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到船员们爆发出惊天爆笑。
“哈哈哈哈!时空旅行!”船员们流着泪指着公主,“你们这些古人还真是一群有趣的家伙!据西恩说,你们在刚刚获救的时候,也以为是风暴之神埃鲁奇用无上力量,把你们扔到数天前,进行了时空穿越吧!”
“没错!时空旅行什么的不存在啦!那只是小说家们的故事构思而已!”
“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什么嘛,这帮蠢蛋笃定的模样,分明证明时空旅行技术在三十年后也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害我在这里白白丢人。
在公主暗中调查的同时,尤里也在暗暗观察这支所谓的“医疗救援队”的一举一动。
他趁着巡逻人员换班的时候,潜入空艇仓库,眼前的场面令他吃惊得倒吸凉气。他赶紧摒住呼吸,藏在支架的阴影里,再次悄悄探出头去,只见白天见到的自称“医生”的人们,正以十分专业的姿态在整备兵器,或磨刀霍霍,或把闪着寒光的子弹压进弹仓,把枪膛擦得锃亮。这分明就是一支专业的猎兵团,没有任何医生能够具备这样的专业军事素质。
尤里小心地离开仓库,把看到的一切告知维吉。维吉额角挂着汗珠,说道:“这件事果然并不简单。尤里,接下来医生送来的药物只要假装吃掉就好,千万不要真的吞下去。”
“嗯。”尤里紧张地点头,“依你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和漩涡峰岭的风暴之怒事件,又有什么关联?”
“不要着急,尤里。接下来就由我亲自去盯着霍恩医生。”
清冽的月光从舷窗透进空艇船舱,如薄薄的青霜铺在地上。空艇悬停在斯多姆斯峰暴风圈外,空气纯净得纤尘不染。寒星闪烁令这夜色充满彻骨的凉意,星月的光辉映照在雪峰之上,令雪峰如水晶般剔透。
维吉悄然行走在月光的影子里,摘下单片眼镜,以万分的警惕跟踪在弗朗茨·霍恩身后。霍恩医生故意放轻脚步,在钢铁的船舱地板上,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缓慢前行,并没有留下丝毫脚步声。
这种不正常的警惕果然非常可疑。他似乎有意避开任何人想要偷偷去做什么,但他是救援队的负责人,这艘空艇也归他指挥,他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最终霍恩走到船舱中部的透明舱室之中,眺望着漩涡峰岭蕴含着风与雷的黑色漩涡,一边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截短短的干燥棒状物,用火柴将其点燃,一边露出了颇为诡异的笑容。
“明天漩涡峰岭将迎来第二次气候异常现象,漩涡和乌云在热空气的影响下,威力将削弱到平时的十分之一。这一次,我一定要达成夙愿,不管我的对手是多么强大,即便是神,我也一定会从死神沃罗的怀抱里,把人抢回来。”
维吉小心地捂着口鼻,不敢稍微吸入一点医生手里升腾的缥缈烟雾。这家伙太可疑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那笑容充满着一股说不清的哀怨和执念?这烟是什么东西?是致幻药物吗?身为皇家药剂师的他,如果想要用一点吸入式药剂控制人的心智,让我们相信我们的确获救于30年后,大概并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办?该不该采取行动?
就在维吉暗自思索的时候,肩膀被人轻拍。他汗毛倒竖无比紧张,正要回头反击,就被一支戴着白手套的纤纤素手用力推在墙上顶住脖子。
是光之祭司拉菲娜。
“在你试图跟踪别人的时候,也多少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后!”拉菲娜眉目间全是愠怒,“而且怀疑冒着极大风险从漩涡峰岭救出你们性命的医生,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
维吉吃力地答道:“可是我们被冻结了整整三十年,没有死亡也没有衰老,姑且听到这种说法谁会那么容易就接受!”
“连被封在冰层之中的老古董能够一下子喊出我们的名字,我们都能够接受,相比之下你们遇到的这点事情简直不足为奇。”拉菲娜不爽地说。
维吉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看上去如此娇弱的祭司小姐竟然会有这种怪力,几乎窒息地说:“没错,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同样难以理解,所以我才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祭司小姐,你真的了解那位医生吗?如果说他在三十年前就曾经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你会不会感到更加诧异?”
“你说什么?”拉菲娜感到意外。
“我们的脑海中残留着些许印象,模模糊糊地觉得三十年前我们就曾经有过交集,也在每一个陌生人的言语中,不得不接受现在已经是3061年的事实,但实际上我们根本寻找不到什么有实感的存在可以验证这一切,万一这是某种催眠术给我们强行洗脑的结果呢?万一是某种药物将这些观念植入我们的意识深处呢!”
维吉小声地说:“我要是你,就不会随随便便吸入那些不明烟雾!”
拉菲娜额发低垂,眼神变得极为愤怒。
她抓住维吉的衣领,将维吉再次砸在舱壁上。
“难怪我刚见到你第一面就特别讨厌。戴着单片眼镜,眼珠子转个没完没了,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之后藏着的全是狡猾,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什么都不知道!”
拉菲娜眼角含泪,拼命压低声音说道:“那不是不明烟雾,只是告慰死者的而焚烧的线香而已。”
“线香?”维吉大为吃惊。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拉菲娜愤恨地说,“是霍恩医生的母亲去世十周年的纪念日。他本可以穿着黑色的礼服,撑着雨伞在母亲的墓碑前献上一束鲜花,可他现在却在极为凶险的漩涡峰岭上空,只能借着月光遥寄怀念之情。你猜这是为了什么?”
“哎?”维吉感到一阵窒息。
“还不是因为明天又会发生几年一遇的气候异常现象,漩涡风势大大减缓,霍恩医生知道漩涡峰岭还有生还者,便不顾一切地向冒险者协会提出申请,要把你们每个人都活着带回人间!”拉菲娜嘴唇轻轻颤抖,激动地说,“即便他拯救的人,是像你这样不通人情的家伙,他还是决定要自己出资,亲赴险境,来把你们都带回去!”
拉菲娜放开了维吉的衣领,维吉惭愧地低下头。
拉菲娜沉痛地说:“霍恩医生的母亲,曾经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皇家药剂师,在卡维拉王城疫病外泄事件中,曾经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儿时的霍恩一直以母亲为傲,可是没想到能够妙手回春,祛除患者们病痛的母亲大人,最终却未能治疗缠上自己的病魔。”
霍恩曾经的理想是当一名冒险家,却为了寻找治愈母亲绝症的方法,拼命钻研医学和药剂学的知识,仅仅是十五岁的少年,水平就已然超过不少皇家药剂师,因此被皇家药剂师学院破格录取为史上最年轻的学生。
可是这份荣耀在母亲的绝症面前,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的东西。他最终没能寻找到对抗疾病的方法,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夕阳斜斜坠下的惨淡的余晖中,少年霍恩医生亲自送别母亲,从无尽的病痛中彻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