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呼啸的寒风稍稍缓和了些。
街上病患的哀嚎再度不绝于耳。
蒋小花忽得讨厌起这个地方,连带着也讨厌安阳城。
所有的眼神落在她和赵秀才身上。
蒋小花甚至有些厌恶的示意木星冥将赵秀才的手展示给众人。
“自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人不会一下子就死,而是慢慢的死亡,这个时间可以是一刻钟那么长也可以更长,所以人在最开始挣扎的时候力气会格外的大,然后喉骨会碎,呼吸会闭塞,会失禁。”
蒋小花说的很慢,眼神重视着瘫软在地的赵秀才。
“当然,那些被勒死的,在这方面或许幸运一些,不需要一刻钟,她死亡的时间取决于凶手的决心和体力。你说筱玉坚持了多久?”
赵秀才惊恐的摇着头,身子如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
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让她觉得害怕,觉得恐惧,觉得胆寒。
可奈何双手被钳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蒋小花一点点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朝自己逼近。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赵秀才发出哀嚎,最初那副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那双执笔写字做画的手,布满血痕,每一道都是筱玉不甘的悔恨。
如今深深刺痛在场众人。
蒋小花蹲下身靠近赵秀才问道。“按道理,一个女人肯为了你牺牲自己最宝贵的脸,人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从此两人恩爱有加吗?你是怎么想的?”
蒋小花一番话成功让赵秀才止住哀嚎。他的表情呆滞茫然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说她是不是傻,就让你病死不就好了,救你干嘛,还要搭进去自己一条命,反正你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又不会感恩她。”辰若雁言辞犀利刻薄,站在一旁冷冷观望。
蒋小花心里一声哀叹,这样的大夫,患者怕是治愈之前先被气死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了她?于情于理她都救了你。”蒋小花想这大概是所有人心里最想知道的事吧。
赵秀才恢复了平静,不知道是对自己最后的结局不抱有幻想还是已经悔恨交加恨不能以死谢罪了。
坐直了身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我和筱玉定的娃娃亲,我家境不好,拿不出彩礼钱,所以一直迟迟不曾完婚。前两年,我娘病逝了,临死前把那只我爹给她唯一的礼物给了筱玉,让我好好待她。后来我开始拼命念书,不曾想,成为秀才那一天我竟然激动的咳出血,起初我并没有太多在意,可后来身体越发瘦弱,常常也不能寐,也因此仕途受阻。”
说到这,赵秀才轻咳两声,朝着筱玉的尸体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后来看病花费越来越大,逐渐的,筱玉的爹娘也有了怨怼。让我们散了婚事。再后来听说有个辰风药堂悬壶济世,我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来了。可是,我们的银钱不够。”
说到这,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辰若雁。
“我们赊药了两日之后,药堂便再也不肯继续赊药给我们。原本稍有起色的病情再度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差了。筱玉急得不行,不知道在哪听说了辰风谷有药人,不仅不用花钱,还能得到极好的照料。她就那样把自己的脸划花了,去做了药人。”
“你大概是不太清楚,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的脸有多在意,你大概也是不知道,把脸划花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辰若雁此时很想让赵秀才也感受一下被划花脸的感觉。
“在第一个疗程结束前的两天,她找到我,问我还愿不愿意娶她。她的脸都那个样子了,让我娶她?以后我们怎么相处?我怎么面对那张脸!”赵秀才表现的极为激动和不满。
而蒋小花再一次替筱玉感到不值。
“这就是为什么你并没有在药堂呆满三十天的原因?!”辰若雁强压怒火,再次问道。
不曾想,赵秀才也是干脆。“是的。我不想娶她,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我就走了。可我也不知道她会继续找上我,她说她有钱了,可以给我们以后更好的生活,让我以后好好修养身体。可是我是个男人,我让她把钱给我,我拿去运作,很快我便会有个一官半职,我会永远像待妹妹一样待她。”
“唉,秀才,你这算不算软饭硬吃啊?!”辰若雁开口,赵秀才一听又猛地咳嗽起来。
“辰风药堂为何要三十天一疗程,因为最后的药尤为重要,那是真正治你病的药,从根上治。现在你也没有另一个人肯为你赴汤蹈火了。”
辰若雁在赵秀才逐渐惊恐的眼神中讥讽的残忍笑着。“你等死吧!”
这大概是蒋小花遇见最快的一起案子。
天色渐暗,客栈又再度回归平静,看着正欲转身离开的辰若雁蒋小花急得直跳脚。
反倒是一旁的木星冥淡定的一闪身,截住辰若雁的去路。
“辰大夫多有冒犯,我家小姐有事相商,还请移步?”
辰若雁回头看了看身后大堂满脸焦虑的蒋小花,问道。“你们小姐穿的挺朴素啊,不知道所谓何事?”
说着淡定转身朝蒋小花而来。
对于这个年纪不大,但极为聪慧敏锐的女子,辰若雁很是喜欢,甚至有收徒的想法。可是那张和自己极相思的脸又着实别扭先。
“我有一挚友患病危在旦夕,这是贵谷辰若鸿辰大夫的亲笔信,请您带我入谷求见谷主。”
蒋小花边说着边手忙脚乱的翻找起随身的小包。
“挚友?我看姑娘自己也是有伤在身,何人如此重要,可让姑娘带伤赶路?”辰若雁看着依旧在翻找的蒋小花,问着。
“可生死相托之人。”蒋小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后又微微红了脸。
辰若雁瞧着小女儿怀春的模样也不道破。
大约是包里东西太多,没办法,蒋小花只得一件件掏出来。
裹着棉布的小方块,不知何时从小包里骨碌碌的滚出来。
里面是一只绿莹莹的扳指,水色荡漾。
“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