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少航得意洋洋的笑着,大大张开双臂,脚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相当得瑟的转进客厅。
“今天都谁在?待会怎么喝?哟,宇少小征,都杵在这儿干嘛呢?”
潘少航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还没有落座的文宇和区长征。
紧接着,在正对厅门的主位上看到了廖渺尘。
“哈,二哥,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跟谁熬夜喝酒了?”
然后根本不等别人接茬,简单撒摸一圈没看到陈妍妃,心里有些难过,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妍妃和韩烈坐在廖渺尘对面,背对着大厅入口,沙发又那么大,只能看到半个头顶,神仙都认不出来。
既然陈妍妃不在,那他自然是要打两句嘴炮的。
“我未来媳妇没来啊?也是,她一般都不怎么参加这种聚会……妈的,这女人现在是越来越飘了,打电话总是跟老子嗯嗯啊啊的,早晚收拾她!”
廖渺尘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
他是想拦着的,真的。
可惜,潘少航被父亲禁足了太久,今天终于获释,得瑟得厉害,一上来就叭叭叭的,根本没有给任何人插口的机会。
廖渺尘自我安慰式的想着:问题不大……额,应该不大吧?
区长征作为潘少航的第一狗腿,自然要为大哥着想,于是急忙凑了上去。
“哥,妍妃姐在呢……”
潘少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区长征清晰的看到,大哥的童孔剧烈放大,但是失去了之前的光泽。
啧啧,真鸡儿惨……
区长征心里升起一股子感同身受的悲伤,但不知为何,又有点想笑……
当然,笑是不可能笑的,打死都不能。
他急忙帮潘少航打圆场转移注意力:“哥,你来的真巧,我们正聊着你呢!”
“啊?哈哈哈!是吗?”
潘少航急忙干笑着重新振奋精神,然后给了区长征一个赞许的眼神,大声问:“聊什么了?又嘲笑我复读的那点丑事?”
看得出来,经过了上次的教训之后,潘大少是有点长进的。
最起码知道自嘲了不是?
他觉得,自己卖卖惨,陈妍妃兴许就不好意思和他计较了——我的复读和你多少有一丢丢干系,对吧,你好意思再骂我吗?!
想法很美好,结果他没想到,从区长征嘴里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一番话。
“还不是韩烈那个傻逼吗?拿着你的钱在魔都发了家,回来之后抖得跟什么似的,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潘少航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你有病吧?
扯韩烈干什么?!
如果有一个名字是此时的潘少航最不愿意提起,甚至都不愿意听到的,那么就一定是韩烈。
那是前天发生的事。
他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复习,奋发图强,准备考个C9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彻底洗刷掉复读的耻辱。
然后父亲从外面回来了。
他正好在楼下吃西瓜,急忙捏着瓜走了过去,讨好的打招呼:“爸,大过年的,什么时候放我出门啊?”
其实潘大军的心情相当好,毕竟今天和韩烈的交流非常轻松且愉快。
可是在看到儿子的第一眼,一股火气就不知道打哪儿蹿出来了。
然后想都没想,上去就是一大脚,直接把潘少航踹得栽倒在沙发里,瓜皮扣在了眼睛上。
潘少航嗷的一声,把他妈给惊出来了。
潘妈妈可是心疼坏了,急忙冲过去查看儿子的伤势,一边看一边骂。
“潘大军你发什么疯?!在外面受了气你他妈不知道在外面撒,拿我儿子当出气筒?我……”
结果没等她叭叭完,就被潘大军一嗓子吼了回去:“闭嘴!要不然你带着他一起滚回老家!”
娘俩顿时都被吓得不吭声了。
在此之前,潘大军极少极少和他俩发脾气,一来没时间也没精力在家里吵架,二来性格圆滑,不是那种暴躁的人。
今天是有史以来的第二次。
潘母不敢撒泼了,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老潘?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你别急啊,有事咱们一起扛……”
潘少航也急忙卖乖:“爸,你放心,我肯定听话!”
然后潘大军一句话就让娘俩集体傻眼了——
“今天我去拜访了一下韩烈,以后,我俩基本上就要平辈论交了,有机会再见面,你他妈老老实实的给我叫叔叔!”
Σ(っ°Д°;)っ
那一刻,潘大少整个人都裂开了。
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约等于一万只羊驼从身上踩过去,一遍又一遍,它们甚至还在他身上拉屎!
“凭什么?!”
质疑脱口而出。
“就凭他能救你爹我的命!”
潘大军的回应同样脱口而出,并且上前一步,又要起脚。
幸好被潘母及时拦住了。
她不敢再刺激丈夫,急忙讲软话:“老公,坐下来慢慢讲,你总得给个理由,然后让孩子有个接受的时间啊……”
然后,潘大军就耐着性子,坐下来跟娘俩解释了一通。
包括他通过关系打听到的一些事情,包括韩烈现在的风头和能力,也包括韩烈的谈吐和心智,以及自己为了渡劫而做出的牺牲。
最后,简单做了个总结。
“以韩烈现在的能力,乍一看够不到梦城这边,但是你要是因此而对他有丝毫的小瞧,那就太天真了。
咱们省那些巨擘,有多少人是经常在魔都混着的?
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韩烈砍向咱们的大刀。
搞私募搞出名堂的人,和我这种房地产商不一样,我只能给地方政府带来一些GDP和财政收入,人家呢?
他直接能给大老们带来超额的个人收益!
你们可能会觉得,以他的年纪和崛起的时间,能有什么厉害人脉?
可问题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临时把任何人发展成人脉!
最起码在他失败之前,一定会有特别多的重量级人物捧着他、供着他、求着他。
如果咱们自己没有破绽,那倒也不用忌惮任何人。
可是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吗?
所以,这次合作,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潘少航,我跟你讲,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而导致任何意外,我不打你、不骂你,你自己好好想明白,你能不能承受得了家里破产、我入狱,然后你妈捡菜叶供你上大学的生活!
到时候人家不一定报复你,可是想要报复你的人会有多少,你数得过来么?”
潘少航顿时打了个激灵。
拿别的事吓唬他都没有用,唯独现在的富二代生活,是最不能舍弃的。
他才19岁,还有那么多东西都没有享受过,谁要是现在就收走家里的财富……
我他妈跟你拼了!
什么?拼不过啊……那我服了还不行吗?
潘少航顿时就没有了任何气焰,低落且烦闷的回道:“我知道了……那我以后一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行吧?”
“躲你妈!”
潘大军气得弯腰抄拖鞋,潘母又双叒叕一次扑了上来。
“别打别打,孩子小,你好好跟他讲嘛!”
潘大军恨铁不成钢的问:“你都他妈的知道人家牛哔了,碰到了之后不赶紧冲上去缓和关系,净想着躲???”
潘母也来了机灵劲,帮腔道:“以后你和人家的差距越拉越大,能碰到的机会不多,真要是碰到了,确实应该好好跟人家赔个不是,然后重新处一下关系,化敌为友嘛……”
其实潘少航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来这个劲儿来。
于是,潘大少嘴上应着,心里却想:想让我舔那个臭屌丝?做梦去吧!老子以后躲远远的!
……
回到现场。
潘大少人麻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自己圈子里的聚会,居然还能听到韩烈的消息。
最最倒霉的是,居然还是自己小弟在骂人家!
这种话,你不能指望着永远都没人往外传,而一旦传到韩烈耳中……草!对了,陈妍妃还在场呢!
潘少航恨恨的瞪了一眼区长征。
妈卖批,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但是为了保持形象,他还不能因为这么一句话而怒喷向着自己的小弟。
所以,得怎么圆场呢?
潘大少努力开动着脑筋,就感觉刷数学题都没有这么吃力。
顿了一下,他才装腔作势磕磕巴巴的回道:“韩烈啊?唔,我们俩的过节早都了了,呃,那小子其实人还行,也挺尊重我的,那什么,以后类似这种伤害同学间友情的话就不要说了,啊……”
区长征整个人都傻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潘少航?
这小霸王,不上去踹人都是心情好了,喷人更是家常便饭,可现在?
文宇瞥了一眼陈妍妃,自以为理解了潘少航的本意。
于是笑着接茬:“对,咱们潘少能动手的时候从来不哔哔,看那种傻哔不爽,直接当面抽他嘴巴子,犯得着在背后滴咕谁么?”
潘少航:(╯‵□′)╯︵┻━┻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能不能别坑我了?!
结果他正麻着,区长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啪的一拍手掌。
“对啊!哥,那傻哔今天也来了,刚刚还一副对你不服不忿的叼样,你来之前,我他妈正跟他掰扯呢!”
潘少航的童孔瞬间缩成针尖尖那般大小,浑身上下,包括括约肌在内,每一块肌肉都僵住了。
“哥,你发话吧!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替你干他!”
区长征的声音遥远得好像是从天边传来,带来一种如梦似幻的模湖感,令他感觉不到丝毫真实。
不!
这是假的!
潘少航心里疯狂呼嚎着,然而此时,廖渺尘也被激起了兴致——他不敢动,但是敢起哄拱火。
“对啊,小航,之前的过节总得有个说法吧?”
然后文宇假惺惺的劝:“咱们也别说动手什么的,毕竟都是同学,掰扯清楚就行……”
姿势优美的把潘少航给架了上去。
其余的男男女女,要么担心的看着韩烈,要么嬉笑着看热闹,也有人担心陈妍妃发飙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其中有一句起哄的话特别有代表性——
“韩老弟,你敢跟妍妃姐来,敢对她动手动脚,敢撅渺尘哥的面子,一副牛逼轰轰的叼样,现在正主来了,不会不敢和潘少掰扯清楚吧?”
“就是,不会是吓得脚软,站不起来了吧?”
随着起哄声突然爆发,陈妍妃终于忍不下去了。
法不责众,她确实没法对所有人发飙,但是,收拾区区一个潘少航,她还是有把握的。
然而,就在她刚刚要抬手拍桉而起的时候,韩烈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转头回望,韩烈笑吟吟的,给了她一个眼神——极难形容那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眸子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自信。
反正,她忽然之间就不急了。
半年前的短兵相接,韩烈确实吃了大亏。
可是她几乎是亲眼看着韩烈开始健身、练拳、长高、变强壮,并且办成了一件件大事。
再一想到自家校长对韩烈的看好,她的心里顿时安稳下来。
上外的校长是什么等级?
潘少航又是什么等级?
根本不配相比的好么!
陈妍妃安静下来,然后韩烈缓缓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半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潘少航。
那个表情,已经不能简单的描述为从容了,更接近于一种以霸气做底层支撑的揶揄。
如果说之前的潘少航只是麻,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快要疯了。
我草草草草草!
到底是哪个傻逼把他弄过来的?!
哦,是陈妍妃啊……那没事了。
潘少航憋屈得快要炸了,然而等到韩烈一开口,他才知道,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只见韩烈在所有人的戏谑注视中,轻飘飘的、居高临下的、简简单单的,打了个招呼。
“哦,是小潘啊……怎么,潘哥还没把你教育好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啥玩意?!
!
所有人的脑瓜门上,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继小肖之后,怎么又出来一个小字辈的?
潘哥?
潘大少还有个堂哥么?妹听缩过啊……
大家在韩烈脸上看不出来任何东西,于是纷纷转头,看向潘大少。
潘少航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不对!
是他妈已经死了!
在他短暂的19年生命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且无助的局面,所谓的社死,他终于深刻理解到了……
然而,最最最可怕的是,他还得努力往回圆。
韩烈应该不会打他,但他爸一定会。
而且极有可能是那种下了死手打到皮开肉绽再拖着他到韩烈家里去道歉的惨烈结局……
潘少航根本都想不到家里破产如何如何那么远——先把今天这顿莫名其妙的毒打逃过去再说!
潘大少一咬牙,在脸上堆出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哭的媚笑。
然后,学着他爹拜访沉行长的模样,稍稍弯着要,提前端起双手,小步快跑着冲了过去。
“哎哟!韩……烈哥啊……您瞧瞧这巧的……”
以他的水平,最多也就只能够做到这样了。
当然,这样已经足够。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珠子全都叮叮当当的砸到了脚面上。
卧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中,以文宇傻得最厉害,区长征最心慌,廖渺尘最不理解,陈妍妃则是最快接受的。
她抿嘴笑着,心里狂呼:对了,就应该是这样!
可别人不觉得应该是这样。
文宇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两步,他没思考,只是觉得应该离远点,越快越好。
区长征则是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心脏砰砰砰砰的狂跳,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至于那些上一秒还在嘲笑韩烈的观众们……
呆若木鸡是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
而这还没完。
面对潘少航伸过来的双手,韩烈却并没有握上去的意思,依然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烈哥?不敢当,叫那小子就挺亲切的……”
我草草草草草!
叫你嘴欠!
潘少航悔得啊,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好好治治这张爱装逼的臭嘴。
“哪儿、哪儿能啊……”
潘大少堆着笑,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烈……烈哥,那个,我爸警告过我了,要把你当成叔叔辈一样尊敬,不过咱俩的感情……额,那不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吗?你肯定是我哥啊,真的!”
他到底还是有着少年人的桀骜和自尊,最后还是没有抹开脸面喊叔叔。
不过这种态度,已经软到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了。
大家的眼珠子之前已经砸到地上了,这回,噼里啪啦的砸掉了一地下巴。
然而韩烈这货还是没有松口。
“哦……”
拖了一个长音,似笑非笑的又问:“小潘啊,没看出来你还挺记仇的嘛?居然还惦记着教训陈妍妃呐?”
妈卖批!
潘少航恨不得直接当场晕过去算球,省得受这种折磨。
不过既然晕不了,那就得挺着。
“没,没有!”
他先是坚决的否认,然后眼角余光看到正关注着韩烈的陈妍妃,灵光一闪,突然冲着陈妍妃鞠了一躬,嗷的一嗓子。
“哎哟,我才瞧见您……嫂子好!”
好家伙!
真TM有你的!
陈妍妃的脸蛋当场就给臊红了,而韩烈差点没笑喷出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潘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呢?
至于其他的人……
事不关己的那一拨,愣住了片刻,忽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小潘你简直绝了!”
“从今往后,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彻底定格了……哈哈哈!”
潘少航的脸也被臊红了,眼底闪烁着晶莹水花。
你们知道个屁!
这是我叔!
我跟我叔服个软,丢人吗?啊?!
当然了,不管怎么开解自己,不管怎么自我安慰,那种耻辱感,都让他的怒火在熊熊爆燃。
一旁的文宇、区长征、廖渺尘,已经不是傻眼不傻眼的问题了。
廖渺尘放下了二郎腿,正襟危坐,然后回手从包里摸出一盒他自己都不太舍得抽的COHIBA雪茄,表情迟疑不定。
文宇的脸上已经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双拳仅仅攥着,眼里凝聚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区长征……汗流浃背,战战兢兢。
他知道,自己撞到钢板上了。
够硬的男人,或许能将钢板顶穿,可他不是,所以他只能在恐惧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潘少航已经付出到如此程度,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于是,鞠躬之后,他又再次向韩烈伸出双手,并且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烈哥,您看,我除了嘴臭一点、脾气差了一点、脑子浑了一点,其实也不算特别坏,对吧?再说以您和我爸的交情……”
韩烈深深的看着他的双眼。
在心理学角度,这叫强化烙印。
烈叔叔深沉冷硬的问:“所谓的过节,不需要再了结一次了?”
“不用!当然不用!”
潘少航就差赌咒发誓拍胸脯了,态度那叫一个恳切哟!
“之前是我不懂事儿,早就接受教训了,现在我对您只有敬仰和崇拜,他们……咦?”
潘大少表态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草草草草草!
到底是哪个傻逼把我烈哥得罪成这样的?!
到底是哪个傻逼把我架上去的?!
潘少航忽然扭过头——身体不动,只扭脖子的那种——然后像狼一样盯住了区长征和文宇。
紧接着,他忽然一大步蹿了回去,抡圆了胳膊,啪的一记大嘴巴子。
区长征被抽得转了两圈,然后一头栽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潘少航满脸阴鸷,冷笑道:“一来就听你逼逼叨叨,离间我和烈哥的感情……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滚!马上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惊变骤起,房间里一时间静得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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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终于可以安心去睡了。
别等下一张了,我的生物钟暂时还没调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