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呈见过如此相似的场面,心中明了这是母亲设下的咒语被解除的现象。而她当初定是设下了极强的咒语,才会让破解之时天色都为之而变。
只见天空阴云密布,霎时刮起一阵强风,吹得二人皆衣袂飘飘,白夜长发迎风飘扬。
在顾靳呈怀中,白夜清亮的眼眸看向他手中晶莹剔透的珠子,轻声问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璃梦珠吗?”
顾靳呈低头看她,微笑道,“是的,这是我母族世代守护的神物,也是维系着我生命的关键,我因它而生……”
白夜随即说道,“自然不能让它落入别人手中,命运还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顾靳呈豁然开朗地舒心一笑,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说道,“走吧,我们回去,这颗璃梦珠定也能让你恢复健康。”
白夜颔首道,“嗯,会的。”
随即白夜从怀中取出一只绣工精致的口袋,顾靳呈将荧荧发光的璃梦珠装上,仔仔细细地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咒语破解的异象依旧持续着,然他们已办成大事,自然不愿再耽搁,当即启程下山,顾靳呈伤势已恢复了三四成,背着白夜下山倒也不觉得费劲。然他们未下至半山腰,便被敌人堵住了去路,被迫停了下来。
只见方才已休战离开的云扶再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悦道,“不成想你竟有本事从那山洞中逃脱,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顾靳呈笑道,“还是要多亏云扶姑娘手下留情,否则就算有十个顾靳呈,也斗不过那些打不死的冰雕战士。”
云扶无意与他在口舌上争辩,只是方才天现异象,她便猜测定是悬浮于山顶的璃梦珠已被人取走。要说这璃梦珠本也不是昆仑神山之物,不过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神山,如今要被取走,她也没有立场干涉。
然而神山由于神族的毁灭而逐年失去了从前纯净的灵力和精气,而她是顺应此地而生的雪妖,与神族有着不解之缘,自然不愿看着这一片充满自己旧时回忆的净土毁灭。
当年她愁眉不展之时,这颗璃梦珠从天而降,她活了这么久,与神族同寿,自然知晓璃梦珠的由来,并且当神珠降临后,这里的灵气再次充沛异常,她自然不能够让这颗可保昆仑神山灵气的宝物让人夺走。
云扶此刻已不见方才的好脾气,眼里阴云密布,沉声说道,“我劝你们立刻放下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我可答应让你们活着离开,否则,就别怪我痛下杀手了!”
顾靳呈冷哼道,“我道居住在神山的仙妖都道行极深,觉悟自然也是高的,没成想还是会惦记着别人的宝物,这璃梦珠本就属于我母族所有,你无权将之占为己有,你千方百计不让我们取回璃梦珠,横竖也不过是为了它的无上神力。”
云扶被他戳穿了心思,当即心里恼怒之极,大喝道,“这璃梦珠本属神族,我既代神族看守昆仑神山,自然有权代为看管神族宝物!”
顾靳呈不愿与她纠缠,当即背着白夜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竟如一阵风般略过云扶的身旁,让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然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几千年的修行哪里是别人能够说甩就将她甩掉的,她随即双手一挥,身躯化为片片白雪,如一缕轻烟般,紧随顾靳呈而去。化为原身的云扶顿时速度如风,很快便追上了奔跑中的顾靳呈。
待她以雪的原身绕到了顾靳呈身前时,当即幻化为人形,她的手中多了一把长剑,以极为突然且凌厉的剑势明晃晃地向顾靳呈刺去。
这一剑来得猝不及防,顾靳呈惊讶之余猛地收住脚,只见他搂着白夜灵活地侧身旋转,躲过了那一剑,顺势抽出白夜挂于身边的佩剑,与云扶的长剑在虚空中对撞,发出一声利刃相击的铿锵声。
虽是对敌,但这漂亮的抵挡仍就让云扶心中暗暗喝了一声采,那种棋逢对手的快感倒是她多年来不曾再体会过的。这个对手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英武不凡的神族少年。
当年她还是个不起眼的雪妖,修为、年纪都不足以为道,而他却已是神族数一数二的大将,两人不经意相识,相知,他时常陪她练剑。她原以为只要自己修得极高修为,就可以与不老不死的他相伴永远,却不曾想神族竟会遭遇大难,他竟然死在了她的前头。
只是这么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一点点回忆的片段流露,云扶已然潸然泪下,她的泪水划过眼角,滴落下来竟成了一颗颗水滴状的冰。
那一刹那,顾靳呈不得不承认,能够生活在昆仑神山的族类,不论是样貌身段武功皆不是是凡俗之辈。
“云扶姑娘,恕我直言,以你的修为武功,以及对这昆仑神山的了解,我相信你已是拥有极高道行的神女,璃梦珠于你实在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攸关性命之物,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与我们为难了吧?”那一滴眼泪让顾靳呈笃定她此刻定是最为心软之时,此时把握时机劝说,或可避免一场大战。
云扶沉默片刻,却忽而抬眸笑道,“璃梦珠虽对我来说不是救命之物,但却可以维持整片昆仑神山的灵气,我如何能够让它离开神山?”
顾靳呈皱眉问道,“璃梦珠不过是一颗神族以神力凝聚的珠子,虽说力量强大,但如何能够维持这昆仑神山的灵力,昆仑神山可是上古神族居住之所,这世间最强大最神秘最纯净之处,璃梦珠如何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云扶见顾靳呈倒确实不像一个卑鄙的大奸大恶之徒,也不再作隐瞒,当即便将昆仑神山如今的处境如实告知。
顾靳呈听后疑惑地问道,“恕我直言,既然神山已日渐失去灵力,且神族已消失千年,为何你不索性离开神山,入世去另觅修行之所,反而要一个人孤寂地留在此处?凡间虽不及神界,但亦有出尘修行之处。”
云扶一听,霎时俏颜一板,不悦道,“我不离开神山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无需你多管闲事!”
顾靳呈见她虽含嗔薄怒,眉目中却流露出别样的情意与不舍,回想起她方才刹那的走神和泪水,在俗世浸淫千年的他心下如明镜般了然,继而状似无意般地劝慰道,“我们无法抓住一样失去的东西,更留不住逝去的人,若是无法放手,一辈子都会被心魔困住;但若是可以看开,无论你身处何方,你心中所在乎的,都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云扶果然被他一通话转移了注意力,不解地反问道,“这话如何说,若是看开,难道不是忘怀吗?”
顾靳呈微笑,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沉稳回答道,“看开,可以是忘记,也可以是更深地记住。当你笃定自己一生所属终不会变,这份感情,这个人便都会深深烙印在你的心中。你可以带着他海角天涯,而不是将自己困死在此,却永远看不开。”
云扶毕竟是有一定修为之人,听了顾靳呈一番劝说,思绪竟渐渐明朗,她突然明白自己这千年来都在纠缠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强大的神族会灭亡,她甚至一直在此等候他们的回归,他的回归。
神山灵力的消逝也让她感到恐惧,她不愿意去面对一个事实,那便是神族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云扶其实心里明白,他是一个如此豁达体贴之人,不会希望她走不出回忆而如此折磨自己,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怀念他,去爱他,用她的眼睛去看世间的万物,去感受他来不及体会的一切感知。
她放下剑,有些茫然地问道,“我在山中千年,很久很久以前,他带我溜出过神山,我早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更不知道该去哪。”
顾靳呈笑道,“你有一身修为,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每一个地方,不知道该去哪,就从走出这片山所遇见的第一座城开始,将这个世界看遍,也许你会遇见另一个你喜欢的世外桃源,从此抛下心魔,安心修炼,如此才能够登上另一层不一样的境界吧?”
云扶听后,细细一想,终于坦然一笑,说道,“你似乎懂得很多,看你不像是修道修佛之人,但心胸倒是豁达的很。”
顾靳呈也是一笑,回答道,“我与你的岁数大概不相上下,但你未入世,没有遭遇过世间千百种事,自然便放不下唯一羁绊着你的事。”
云扶却坏笑道,“我瞧着你也未必就真能够放下所有。”说罢,她瞧了瞧虚弱的白夜,叹道,“也罢,你将璃梦珠取出,我替你治好她的伤,就当作是我入世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顾靳呈一听,心下大喜,立即便将璃梦珠交给云扶,她多年来一直靠璃梦珠的灵力修行,自然也懂得如何催动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