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从他和关小英的对话之中知道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可他说,从加州的学校见到她开始,她就已经在预谋着要让她回到他身边,一意孤行的认定她就是谢卿卿,还是让她的内心受到了震撼。不只是那一瞬间对他固执到近似于偏执的害怕,还有,心疼。
她恍惚能够想象得到,他是怎样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失望之中好不容易见到一簇似是而非的光,便不管不顾,不去深究那究竟是通往光明的未来,还是毁灭的末路,固执的朝前走。
李臻埋在膝间的脑袋动了一下,她转过来,想要看他。
却听乔霆邺道:“你先别看我。”
声音略显急促。
他想要笑一下,让她不会觉得那样压抑,可是那笑声里实在是有太多的苦涩和沧桑,以至于那很轻微的一点儿笑声非但没有起到让她心里好受一些的目的,却让李臻的心揪得更厉害。
她想,他真的是一个高明的商人,一个高明的商人是不但能够准确把握到局势判断出自己究竟应该如何行事,更能够准确的把握住人的心理。他眼下就已经拿捏住了她的心理,他知道她在刚经受了关小英的欺骗和背叛之后,再听到他这样巨细靡遗的说出他怎样想要她回来,他怎样再度来到她身边,她会多么的心软而即便知道他耍了手段,使了心机,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没有办法怪他,只会心疼他,心疼他等了她这么久,盼了她这么久,一个人在黑暗里孤零零了这么久。
“你回来之后,我也有过怀疑,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要是我错了.....我不敢把你当做一个替身,所以我离开,我接着出差和你分开。我怕自己跟你朝夕相处下去,在查出你究竟是谁之前,我会不由得堕落。我已经对不起卿卿,我辜负了她,不能再让自己不干净。我要是不干净,就是死了,她也不会再肯见我,不会再要我。”
李臻不知自己是因为埋首在膝盖间闷得难受,还是心脏怎么了。她喘不上气来,禁不住的想哭,紧紧闭着眼睛,咬住了嘴唇,她身体蜷缩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乔霆邺还在说:“可是你在国外的过往被抹得太干净,你有过去的经历,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你的履历和成长经历做得细致而漂亮,让人找不到一点儿瑕疵。要是没有见到关小英的话,也许我至今还在怀疑,究竟是我的直觉出了错,是我想你想得入了魔,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个梦。等到梦醒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李臻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乔霆邺。”
她声音微哑,又娇又软,乔霆邺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双眸直直的盯着她,那眼神有些凶狠,像是穷途末路的孤狼。
他侧过身,将她肩膀一带,把人搂到了怀里。
李臻伏在他胸口,手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衬衫。
“如果我不是,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找我了?”
她声音颤颤的,带着一点儿可怜劲儿。
他要是聪明,就应该说“不是”,应该告诉她,不管她是谁,他都会回来找她,他想要的就是她这个人,跟她究竟是谁没有半点儿关系。乔霆邺不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一个女人,她大多时候是不在乎你的本意怎样,只要口头上说得好听了,合格了,也就成功了。但他并不将她当做一个寻常的女人,她是他的伴侣,是他这辈子认定了的人。
他说:“是。”
假如她不是谢卿卿,假如他对她的身份有丁点儿的怀疑,哪怕他再想念,他再无法承受黑暗跟孤寂,也绝不可能会回来跟她在一块儿。他不需要一个替身来时时刻刻的提醒他痛失所爱的痛苦,也不愿意再放任自己爱上任何一个除了自己妻子之外的女人,而独留自己的妻子去面对恐惧和黑暗,哪怕,他们所有人都说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
是在那一刻,他才能体会得到在沈晓海死了之后,她彻底封闭自己的内心,恍若行尸走肉的心情。从前,他总是怪她,怨恨她,恨她明明一开始喜欢的人是他,明明她心里的那个人也该是他,可为什么却还是为了别的男人推拒他,将他封锁在心门之外,而后来他知道了,是不可替代。因为有了那么一个人,其他人便都成了过客,因为不敢辜负,怕被抛下的那个人会孤独寂寞,会在一个人的黑夜里哭泣。
李臻伏在他胸前闭了下眼睛,他的回答简短却又不讨人喜欢,可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没有跟她打一点儿花腔。
在病房门外听到他和她母亲对话的那一刻,她怨恨她的母亲,气恼他们的欺骗,连带着他也是厌烦了的。可是此刻,却没有了怪罪。他有什么错呢?他即便有错,大约也是在早就知道她是谁之后没有和盘托出,还在跟她撒谎。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管我叫什么,只要我还是我,你就不会放开我的手。”
她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的传出来。乔霆邺捏了捏她紧抓着他衬衫的小手:“这里脏,你身上被划伤了,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乔霆邺竟也会用这样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来回避。
李臻既感到生气,又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毫无办法的感动。她张口,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乔霆邺闷闷的哼了一声,那一丝丝的疼和麻,毒液一般蔓延下去,差点儿麻了他半边身体。
李臻推开他兀自要起来,可她蹲得太久了,双腿酸麻得不像话,刚一站立,小腿酸软膝盖使不上力,人就往后倒。
乔霆邺立马起身要扶住她,他亦是蹲久了的,两个人双双跌倒,后边是一片杂草,尖利的东西没有,却也有几块锋利的小石子儿。
乔霆邺搂着李臻,把自己当做了她的垫背,两个人的重量倒下去,吃痛的那一瞬间,他咬住了口腔内侧,咽下了闷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