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进行催眠,季晨站在谢卿卿房门外站了一会儿,屈指在门扉上轻轻扣了两下,才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往里走。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很昏暗的灯,根本就无法将整个房间照亮。
季晨推门进去,便看到被人扶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柜上,目光如流水般转首看向他的女人。
她的面庞被昏黄的灯照得更加发白,娇弱弱的,风一吹就要散似的。那双眼睛里的水雾,含着深深的责怪跟不解,她看着他,就让他心里浮上慌张与歉疚。
“你好点儿了吗?”
船上是有医生。卓佳俊也不想要她死,她死了,可没有足够有分量的人去跟乔霆邺换程婉。
谢卿卿没吭声,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将脸转过去,视线垂下来,没有再看他。
她以为自己是残废了,瘫痪了,毕竟被刺了那么一刀,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要死掉的。现在没死,已经可以算做是奇迹了。可是没有想到,她只是因为躺的时间太长,长时间没有运动,肌肉萎缩,导致的肌体无力。船上的医生过来替她看过之后,打了针,做了一套按摩,谢卿卿手脚已经能够使得上一点儿力气,但是要下床走动,显然还是困难的。
嗓子仍旧不能开口说话,可能是掉入海中的时候喝了大量的海水,又或者是因为一点儿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的嗓子是伤到了。以后能不能恢复,也不知道。
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是无法开口说话,一切就都成了空谈。
季晨在她边上拉了一张椅子卓下来。他现在看起来比之前稍微好一点儿,没有那样阴鸷偏暗系的神韵,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身上还是冷,颓废的冷感,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虽然他看她的眼神恢复了一点儿柔和,可谢卿卿觉得他可怕。到底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卿卿,你不要怕我。”
相识多年,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什么讯息,他怎么可能看不懂?可正是因为看得懂,才更加感到难过。心死过去,又不肯这样顺利死过去的难受。他从小看着长大,疼着宠着,一心一意都是为着她长大的女孩儿,为什么要送到别人的手里去,让别人糟蹋?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也不行!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去选择的,前有沈晓海,后有乔霆邺,可她选来选去,却总是错。第一回,她差点儿因为那场事故死了;第二回,还是差点儿死了。她有多少条命够他们折腾?他又有多少颗心,拿来碎了一回又一回?这一次,由他来做选择。什么自私卑鄙下流,就让他通通都来上一回,只要能得到所爱,昧着良心又如何呢?
他越是说这话,却越让谢卿卿感到害怕。从前,他从不对她说“别怕”,谢卿卿跟他在一块儿就感到心安,除了怕辜负他,她没有什么可怕的;而现在,他跟她说“别怕”。她却是真的害怕。相识多年,他能够轻易看到她眼中藏着的是害怕还是愤怒,她也能够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察觉到安全与危险。
谢卿卿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此时此刻的季晨,周身散发出来的,都是令她感到危险的气息。
季晨叹了一口气,他想跟眼前真实的她再好好谈谈,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也许只是想跟这个保有真实记忆的谢卿卿做一个最后的告别。也许,他是想给仍旧处在摇摆状态中的自己找一个下最后决定的借口。
而现在,她的抗拒与防备,已经让他最后的慈悲柔软都堕落到了自私自利里。
他起身,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发,谢卿卿别开头,躲开了。
季晨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收了回来。他说:“再等一会儿会有个医生过来替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你现在的身体很不好,那天的事情让你心里也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你的嗓子恢复不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一会儿......”
他顿了顿,像是叹息似的说道:“让刘医生帮你看看吧。”
然后转身,脚步有些快,但却很稳的走到门边,把门拉开,走了出去。
那道光忽然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来。是外边甲板上的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卿卿眼睛刺痛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覆在咽喉那里。
原来她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
她眼睛无意识的瞥到自己放下来的手掌上,忽然发现不对。她把另外一只手也伸出来,正反两面的看了看,目光有些迟滞。她的戒指.......
她跟乔霆邺的结婚戒指,不见了。
忽然心里“哗啦”一下,像是坍塌下去了一块。谢卿卿张了张嘴,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空落落的,不好受。可是要说为什么不好受,又说不上来。
其实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跟她结婚是仓促又匆忙的,彼此当时又非心甘情愿,戒指这个东西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他没有准备这个东西。可是后来,是奶奶说起,说她手上光秃秃的,别人见了,还以为她是没结婚的小姑娘,要闹笑话的,乔霆邺才随便买了一副对戒给她。
即便并不是什么有心的东西,可她戴了这么久,也习惯了。现在却不见了,可能也再找不回来,应该是她坠海的时候,遗漏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谢卿卿神情茫茫的,刘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个怯生生,茫然无助的小女孩。和她的女儿,是那样的想象。
刘医生心头一痛,莫名的,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海城,乔金安将车子停在房子外边的草坪上,大步往里边房间走。邱阿姨在边上跟他说道:“先生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吃一点儿东西,我也不敢多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打电话给你了,二少爷。”
他们从香港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乔霆邺一回海城,就先去了谢家,谢老太太知道谢卿卿的事情,当下没背过气去,抢救过来,也离不开医院。老人刚经受丧子失夫的痛苦,又听到自己唯一的小孙女没了,这打击不可谓不大,乔金安想到,又是一阵愁色。他快步上楼,抬手敲门:“哥!我是金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