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前的银发少女褪去了一身光环，就如邻家女孩一样站在舒身前。

她就站在那里，宁静而恬淡，就仿佛把一切喧嚣隔绝开来。

舒微微地笑了起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可真的是这样吗？

安娜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这种令她感到莫名不自在的氛围，“虽然你们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大碍，而我也收集了相关的数据。但是出于好意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外面可是热闹着呐。”

他们现在所在的实验室是位于阿库瑞俄斯地下的某处秘密所在。

当时正是尤里西丝救出命悬一线的舒的时候找到的路线图。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道赤红暴风穿越或宽敞或狭小的街道，一脚踹开了研究所大门。

双方的交涉便不再赘述，安娜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救治濒死的舒。在这之后尤里西丝又去将梅茵菲娜带到了这里。

从清晨的交战到之后赤红的骑士冲破阿库瑞俄斯的禁令，这一切显然都无法逃过所有人的视野。就连四圣部所属的十二人委员会都听闻了此事，颇为震动，毕竟骑士团十四小队的全灭可不是件小事。在目前既无天灾又无战事的境况下，莫名爆发的战斗和惨然的战损就像是一颗炸弹重重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掀起波涛万丈。

而他们三人一头撞入了深山不理世事，外界的动荡可想而知。

安娜手一扬，把手边上的两件实验室白袍扔到了桌上，“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要继续赤身裸体的杵着或者更深入一步地发展什么我也无所谓。”

还紧握着手的两人触电似的松开，微微赧红了脸。

等到披上了衣服的两人和尤里西丝一同站在安娜面前的时候，这个瘦小的少女又没有再继续谈论外面的事情。

“我有义务为你们说明吗？”她冷笑，“恐怕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追究我的责任吧。”

尤里西丝姣好的眉尖一挑，煞气十足，“你难道忘了你刚才做了什么？”

“但现在皆大欢喜。”安娜继续说道，“我不会指望什么虚无缥缈的怜悯，你们可以离开了，这里现在不欢迎你们。”

在她的眼中，除了可靠的实验数据之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构筑毫无道理，而那些冲动，就像是某人单骑破关自蹈死路的行为都显得格外愚蠢。外界所谓的政治更是些毫无意义搬弄手腕的无聊把戏。

不值得关注，更不值得挂在嘴上。

“你！”尤里西丝眸光一凝。

“与其冲我发火，倒不如想想你自己。”安娜低下头下头，整理起刚才记录的数据来，“尤里西丝少尉，想想你光鲜的外表下，有多少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路德维希，呵，真是可悲的宿命。”

“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心里清楚。”安娜不再说话了，她挥手打开了出口的自动门。

舒注意到尤里西丝忽然变得沉郁的目光。

那种窒息感，像极了三年前两人初次相遇时她的神情。

梅茵菲娜轻轻握住了尤里西丝，她的手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能安抚人混乱的心绪。

他们朝着出口走去，升降梯抬升，重返地面。

从地面上的研究所出来后，迎接他们的却并非是宪兵队的重围。

日落暮照，阿库瑞俄斯山巅的云层被染得一片火红，不时有飞鸟掠过，传来低微的清鸣。

阿库瑞俄斯黄昏的大钟已经敲过一遍，洪亮的嗡鸣还回荡在有条不紊的城区中，晚餐过后渐渐有人走出来，在街边散步。

街景并不繁华，但也不显空旷。

他们站在山峦高处，目光投向远方。

这场景悠悠的，像一幅画，宁静而温婉。

突然近处突兀地传来嘈杂声，是谁在呼喊。

尤里西丝的目光一冷，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却被舒拉住了手。

舒笑着朝她摇头。

声音更近了，拉斐尔那张大呼小叫的轻浮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穿着一身沾满机油的大衣，满脸油污，显得狼狈而滑稽。

“我的天哪！”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欢迎回来，舒！”

他重重地给了舒一个拥抱，偷偷摸摸把机油擦了些在舒的白袍上，龇牙咧嘴地在舒耳边低语，“你可真是干了件大事！”

舒有些羞涩地笑笑，“哪里哪里。”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像一个十八岁的青涩少年，而不是在无边黑幕下挣扎求生的幸存者。

哪怕在这美好的图景背后，埋葬着一支坚决执行使命的小队。

孰对孰错，又有谁能分清呢。

当得知真相之后，身为骑士团副团长的梅茵菲娜又会站在哪一方？

现在都不重要了。

拉斐尔用手肘捅了捅舒的肚子，朝他挤挤眼睛，示意他留意后面那两个漂亮的姑娘。

舒有些无语。

“走！”拉斐尔豪迈地一挥手，“今晚星夜酒馆，不醉无归！”

“他伤的不轻，还不能喝酒。”尤里西丝挡在舒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拉斐尔，“如果你要喝的话，我奉陪，小兔崽子。”

拉斐尔“嘎儿”的一声，不吱声了。

他把目光偷偷瞥向那名看着有些熟悉的银发少女。

舒犹豫了一下，回头邀请道，“你也来吗，奥古斯都小姐？”

梅茵菲娜点点头，樱唇微启，“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梅茵菲娜。”

“这是我的荣幸，梅茵菲娜。”舒轻轻弯腰，绅士般行礼。他转头刚想指望拉斐尔领路，却见他满脸僵硬，一副天崩地裂般的震惊表情。

山峦的劲风吹起少女的白袍，露出些许白皙诱人的肤色，与舒身上的白袍相映成趣。

其中震撼，可想而知。

……

今夜的星夜酒馆格外热闹，全因有某个冤大头请客酒水全包之故，就连头顶烟雾般缭绕的暧昧灯光都变得喧哗起来。

当然更为瞩目的是角落里那三位漂亮姑娘，哪怕是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依然全场瞩目。

那位有着一头火焰般耀眼的长发的姑娘刚来时还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可现在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满脸通红，如鲜艳的玫瑰含苞待放，令人垂涎欲滴。

另一位银发如星辰璀璨的绝色少女还在艰难地抵抗着最后一位姑娘手中的酒杯，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脸颊上飘起两朵酡红，摇摇晃晃地好像随时会倒下。

而最后一位姑娘正是他们不敢有所行动的缘由。这位小姑奶奶他们可熟悉了，毕竟没人想在这么热闹的场合被一杯酒劈头盖脸地浇下。这位金发齐颈的姑娘轻轻舔舐着杯沿上的酒液，神情迷醉，那妖精般的神情令所有人心中一阵火热。

但被那双冰蓝色的寒瞳一扫，所有遐思顿时又化作飞灰。

拉斐尔趴在舒边上的吧台上，已经喝得神智不清了，可他还侧着脑袋，大着舌头不依不饶地追问舒，“你小子——到底跟梅茵菲娜副团长什么关系……那尤里西丝怎么办？”

可还没等舒解释什么，拉斐尔就一头栽到桌子底下，不省人事了。

舒是在场唯一没有碰过酒精的人，可他依然有些微醺。

是什么关系呢？他把脑袋枕在胳膊上苦恼地想着。

不知不觉中，竟然沉沉睡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狭小的酒馆中人声嘈杂，还传来酒馆女郎的轻唱。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

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

PS:酒馆女郎的歌唱出自保尔?艾吕雅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