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薛氏去衙门状告和离,段知府否了她的请求。
挨了板子又没能如愿,说薛氏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为过。
她一个妇人家吃了板子本就身上难受,偏生唐安斌还冷嘲热讽。
两口子打了起来。
薛氏并非唐安斌的对手,她挨了板子哪是活蹦乱跳的唐安斌的对手呢?
然而妇人发了狠,昔年枕边人如今没有半点恩情在,每一下都恨不得能要了唐安斌的命,愣是把唐安斌打得没什么招架之力。
唐诗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可以想象得出那副“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唐安斌在挨揍”的情形。
可惜,没能亲眼所见。
当然,事情的发展远不止于此。
唐老太又不是个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
眼看着宝贝儿子挨打,还是被他媳妇打,夫纲不振被养马场其他人又看了热闹,唐老太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这一动手,薛氏自然敌不过,然后那俩孩子看着母亲挨打也打了起来……”
用马吏的形容,那就一句话——
场面当时混乱极了。
唐诗脚下都快了许多,“爹爹我们赶紧回去,不然打死了怎么办?”
唐安淮:“……”闺女啊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盼不得能打死几个哟。
当然,如果唐安斌那混账玩意儿真的不小心被打死了,那他也挺乐见其成的。
一个废物,活着只会压迫人恶心人,倒不如死了让人眼不见心不烦。
等回到那边,唐诗发现这三房的全武行竟然还在上演。
唐老太脸上被抓花了好几处,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相对而言,薛氏倒是还好,就是头发好像被人拽下了一截,有一缕垂在那里。
像是个发怒了的老母鸡一般,将唐小宝和五娘护在身后。
一个刚挨了板子的妇人带着俩孩子,对抗一个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老妇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薛氏倒是真真切切的诠释了“为母则刚”这句话。
“大哥。”唐安洲看到过来的人连忙迎上来,他是劝说不动的,如今只能指望唐安淮能够劝阻三房这边。
再打的话,最后只会让唐家颜面荡然无存。
虽然现在也的确没剩下多少就是了。
唐安斌看到兄长到来心中有些犯怵,但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已经分家了,怕什么?
关起门来过日子,还轮得着这位分了家的兄长教训自己?
想到此,唐安斌挺起胸膛,“怎么,大哥是来教训我的吗?”
唐安淮淡淡扫了一眼,“没那闲工夫。”
瞬时间唐安斌觉得一口气就堵在自己胸口,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那闲工夫。
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唐家长子终于不再维持自己伪善的面目了吗?
“不是来教训我,那大哥莫不是为了她过来的?”唐安斌指着薛氏,“我说你这贱人怎么敢去衙门跟我和离,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唐诗听到这话傻了眼,莫非这位三叔竟然是牛头人?
愣是要给自己戴这子虚乌有的绿帽子?
这是什么癖好。
这话让薛氏愣了下,瞬间就意识到唐安斌话里什么意思,她张牙舞爪冲了过去,“你竟然这般想我,唐安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但凡你能撑起这家里,我何至于要跟你和离?”
她可真是没想到,她的丈夫竟然这般红口白牙的诬陷她,说她与大伯有染。
薛氏那指甲落在唐安斌的脸上,犹如抠破了一个气球,藏在里面的血色都流淌了出来。
唐安斌吃痛,一把推开薛氏。
挨了板子的薛氏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这一身怒气支撑,这一摔倒让她气势泄了下来。
竟是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唐安斌气得又踹了两脚,“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是给脸不要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没本事,想跟我和离,下辈子吧!”
他不答应,这贱人就甭想跟他和离。
自小养尊处优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苦,要他去养家糊口?
呵,想什么呢。
真要是没吃的了,那就把这贱人给卖掉,大的小的统统卖掉,总能让自己有口吃的。
只一瞬间,唐安斌的心思不加掩藏的泄露出来。
薛氏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唐安斌,你不是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发卖妻子、卖儿鬻女,这话竟然出自一个男人之口。
他怎么有脸说得出来。
唐安斌蹲在薛氏身边,“我怎么不是人了,你是我的妻子,竟然惦记着别的男人,我还没找你这贱人算账呢。”
竟然去官府告他的状要跟她和离,亏得知府老爷明察秋毫没有答应。
一想到这让自己名声扫地,唐安斌恨不得能把这个发妻给揍死。
他扬起手就要给薛氏两巴掌,但胳膊却是被人抓住了。
“老三,够了。”
够了?
蹲在地上的唐安斌站起身来,仰望着身材瘦削面容清癯的兄长,“难怪大嫂去世多年大哥始终不曾续弦,原来是有这般龌龊心思,不知道要是京城里的人知道,又该如何评价大哥,可还会说大哥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唐安淮听到这话并没有多少怒气,这就是一条疯狗,你若是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动了怒,那只能说修养着实不足。
“欺负女人可不算什么本事,薛氏到底是你的妻子。”
“我的女人我来管,用得着大哥你来指手画脚,如果大哥你想要她也不是不行,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把她送给大哥,怎么样,才一百两银子,不贵吧?”
唐安洲听到这话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三弟这是在说什么,不但构陷薛氏与大哥有染,更是要把薛氏卖给大哥。
这,这简直是把唐家的脸面撕下来往地上踩啊。
别说唐安洲傻了眼,就连唐老太也愣在那里。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养马场一向死生没定数,指不定哪天就呜呼哀哉。
这里发生的事情稀奇古怪的很,然而今年这上半年,要说发生的最离谱的事情,大概莫过于眼前这一桩——
淮州唐家的三爷竟然索价一百两银子要把自家娘子卖给嫡亲的兄长。
这养马场不是没有过卖儿鬻女的事情,但都是下等人不得已而为之。
这可是书香门第的淮州唐家啊,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高门大户里到底有多少龌龊,可真是不为人知啊。
唐安斌一双细眼露出几分阴鸷之色,“怎么,一百两银子大哥都出不起吗?”他说着笑了起来,看向薛氏,“你说你什么眼光,看上的男人,竟然连一百两银子都不舍得给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