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洲有一肚子怒火。
他这些儿子女儿,有哪个听自己的话?
唯一的儿子对自己的话从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是对大哥的话奉为圭臬。
两个女儿的婚事又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父亲做主了?
倒是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但凡尊重他这个做父亲的,他又怎么会对抛妻弃子?
分明,是他们先舍弃了自己。
还有唐诗,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哪来的底气在他这个长辈面前耀武扬威?
唐诗没想到唐安洲说动手就动手。
不得不说,死了的唐家老爷子基因里就带着点渣渣属性,小儿子如此,家里头的老二也如此,大概所有的忠贞都留给了那个多年前就已经死在流放路上的长子了。
“大哥哥没事吧?”
唐然远摇了摇头,将唐诗护在身后,“你先回家去。”
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想让唐诗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呵,你倒是护她护得紧,我看你还真是巴不得自己是唐安淮的儿子吧?”唐安洲冷笑一声,张氏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妇人,但是她给自己生了孩子,那是自己的孩子,不会听他那个大哥的话,认他大哥当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父亲!”唐然远低吼一声,“你当真要这个家妻离子散吗?”
“妻离子散的好呀,你以为我稀罕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孽障!”这孩子提醒着他,自己被继母压在头上的那些日子。
就因为是庶出,所以被百般刁难。
即便是想要守着妻子过日子,却都不行。
他可真是憋屈。
唐然远听到这话愣在那里,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说。
唐安洲却是将那积压多时的愤怒全都宣泄出来,仿佛这并非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唐安洲!”
李氏的叫喊声让唐安洲愣了下,转过头去看就觉得眼前一白,紧接着是一阵红艳艳。
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还听到了碎瓷声。
唐诗怎么也没想到,李氏竟然会在一天之内连续搞出这些事情。
只是这位二叔,老唐同志的便宜弟弟,可真是死有余辜!
“去请大夫过来,就说你父亲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了瓷瓶上。把头给磕破了。”
唐诗十分淡定。
相较而言,李氏愤怒发泄过后就慌张起来,她做了什么?
她这是不是杀了人?
而且还是杀夫。
“母亲没事,就是父亲醉酒找事,找你的麻烦。”
唐然远安抚着李氏,余光看到唐诗拿过鸡毛掸子,在李氏手背和手臂上狠狠敲了几下,“四妹妹。”
他知道李氏素来糊涂,可是罪不至此!
唐诗把鸡毛掸子擦了擦,塞到了唐安洲手里,“快去请大夫。”
唐安洲顿时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大夫过来时,元娘也跟着过了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再看坐在那里吓得直哭的母亲,她连忙跑过去,“这是怎么了?”
李氏看到女儿,想到唐诗交代的话,倒也不用再假模假样的哭,眼泪都是现成的。
“没事,没事快别哭了。”
元娘安抚母亲,只是刚碰到李氏的胳膊,就看到她瑟缩一下,这让元娘心头一慌,掀开那衣袖看到原本就细瘦的胳膊上竟是一条条紫红色的抽痕,甚至手背上都是。
再去看唐然远脸上的巴掌印,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老子教训儿子,她还勉强能接受。
但是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在外面养女人也就罢了,竟然回到家中还对妻子动粗。
是不是哪天看不顺眼,就会直接把人给杀了?
想到这,元娘气得浑身哆嗦。
那被唐然远请来的老大夫细细诊断了一番,抓了把香炉灰撒在那创口处,“等醒来再看吧。”
唐安淮听说这件事匆忙过来,就看到唐诗坐在那里望天,似乎在发呆。
有些天倒是没回家,唐安淮放慢脚步,坐在女儿身边,“怎么了?”
“二叔没醒过来,刚才大姐姐请莘大夫过来看了看,说可能伤到脑子,往后怕不是要瘫在床上。”
瘫在床上?
唐安淮看了眼里面,大概是家里头兵荒马乱都没顾得上收拾,这客厅里竟然还有碎瓷,上面沾染了血迹。
“他知道后,大概不能接受吧。”
“是啊。”唐诗站起身来,“爹爹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
兄弟之情其实早就淡薄的几乎荡然无存,去看不看也就那样。
“走吧。”
唐安淮拉着女儿起来,眼底带着微微的怜惜,二房简直是一堆糟心事,偏生都被她这个孩子给碰上了。
父女俩离开这边,天色不太早,太阳在缓缓落下,因为夜间凉了好些,白天繁闹的河套府大街小巷如今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唐诗看着冷清了许多的街道,“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太漠视性命了?”
她有些说不好,自己是当局者迷,真的需要一个旁观者来帮自己分析一下。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总想着齐人之福,那是痴人说梦。”
唐安洲这几年总是憋着一口气,若是用对地方倒也好说,偏生就是用错了地方。
他也不知道这个兄弟到底做了什么,但想来被人开瓢也有他的错误之处,不然怎么能让李氏这么一个柔弱妇人动手呢?
“我想过些天二叔可能会没了。”
唐诗没有再暗示唐然远,但死了的唐安洲才能让这个家恢复过往的平静。
不知道唐然远会怎么做。
或许他会当病床前的孝子,小心周到的伺候唐安洲。
又或许……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凡事有爹爹在呢。”
唐诗低着头,嗯了一声,有着老父亲牵着她的胳膊回家去。
正如同唐诗所预料的那般,唐安洲果然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能接受自己往后要瘫在床上这一事实,没几天趁着唐然远打盹的工夫,竟然就一头撞死在床上。
消息传出去后,前来二房这边吊丧的河套府百姓众多。
夏成瑾听到这消息后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唐安洲那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想不开自杀?
绝无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