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在别处,其他人听到怕不是要瑟瑟发抖。
但这里是河套府。
没人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将军府的这些副将、参将们非要找一个主子,那么唐诗就是这不二人选。
京城里的皇帝,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拱卫的是河套府百姓的安危,是大魏朝的北方门户,原本是忠于皇帝的将士,却又是被皇帝寒了心。
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自己能够弑君,为死去的褚建文报仇。
陈怀平吓晕了过去,意图躲过这一劫。
然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处牢笼里,没多大会儿,那位唐家姑娘有过了来,这次身后倒是没有王慎许蓟安那两个左膀右臂。
但是年轻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条细细的马鞭,让陈怀平心中不安起来。
这人,是要搞什么鬼?
“陈公子胆子有点小啊。”
陈怀平胆子挺大的,起码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只是弑君这种罪名,会株连九族啊。
唐家这丫头,怎么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唐姑娘,您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绝对不会出卖您的。”
唐诗看着狼狈的像是一条狗一般的人,“你觉得你回去后还能有活路吗?”
轻飘飘的质问让陈怀平一下子愣在那里。
“陈公子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你就算杀了我,就能离开河套府吗?”
唐诗真不知道,这位左都御史家的公子到底是蠢啊,还是真的蠢啊。
“杀了我,将军府的人定然不会饶过你,陈公子压根没什么武艺傍身,怎么敢保证自己能走出将军府?何况是偌大的河套府?”
“没杀我,还败露了行踪,你觉得咱们圣上会饶你一条性命吗?”唐诗轻笑了声,马鞭勾住陈怀平的下巴,“届时若是我写信问朝廷,相信圣上会毫不迟疑的将陈公子交给我,到那时候不止陈公子的性命,便是府上也都要被满门抄斩,你说这跟弑君诛九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年轻姑娘的话让陈怀平如遭雷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唐诗说得对。
原本以为听帝王的话会给自己一条活路,然而狗屁的活路啊。
他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被帝王利用的棋子,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棋。
不,还不是废棋。
若真的毫无用处,唐诗不会留自己的性命到现在。
“唐姑娘,你让我做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弑君呢。
若是不成,也是一条性命。
成了,那就是泼天富贵!
唐诗看着忽然间眼冒火光的人,心想原来人穷途末路时当真是抓住那救命稻草四处的挣扎,哪怕这救命稻草其实也是一个陷阱。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毕竟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倒也不用你弑君,只是回京城帮我打听消息就是了。”
陈怀平连忙应下,“好,往后我就是唐姑娘你的眼线。可是我在这里形迹败露,只怕回到京城也……”
“谁说你是在河套府形迹败露的?”唐诗笑了起来,“我没有见西域使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龙椅上的帝王又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一个不成器的陈怀平身上,如今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唐诗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陈怀平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
自己压根见不到唐诗本人,自然没法子刺杀。
而且她不止是闭门不见,兴许还会把自己驱逐出河套府。
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要陈公子吃点苦头了。”
陈怀平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还有点懵,吃什么苦头?
他还有些一头雾水。
……
若干日后,一身狼狈回到京城的陈怀平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头,他刚进京就被带到宫里。
不敢看远后的帝王。
“这么说,你压根就没有见到唐家父女?”
陈怀平手心出汗,“唐安淮正在忙碌着,每日里东奔西走压根不知道去向,臣在将军府里每日苦等,想要见唐诗一面,然而她人在府中就是不见臣,那日臣着急便是去阻拦,谁知道被她直接驱逐出将军府,不止如此还把臣和河套府的一众胡商都赶出去。”
“臣原本想着绕路回京城,先把消息回传过来,谁知道又遇到了西域那边的马匪,竟是把臣等打劫一番,若非几个家人死命保护,只怕臣都无缘再见陛下。”
说话间陈怀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臣无能,没能见到唐诗完成陛下交给臣的使命,还望陛下赐臣死罪。”
大魏朝的帝王闻言不过是挥挥手,“回去吧。”
陈怀平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连忙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开。
御书房内又是静谧下来,好一会儿庆历帝这才开口,“唐家那小丫头倒是挺警觉。”
吴德海闻言笑了笑,“兴许只是小姑娘家生闷气,不见得就是看穿了圣上您的心思。”
“朕的心思?”帝王轻笑一声,“不过是稍稍试探罢了。”
若非河套府十分关键,唐家父女这几年在河套府又是各种作祟,他倒是无所谓的。
但这国中国可不能长期存在,不然他将来百年之后,有什么颜面去见大魏朝的列祖列宗?
“夏家那小子回来了没?”
“听说昨个儿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呀。”庆历帝笑了笑,“听说他是唐家那个小丫头的结拜三哥。”
吴德海倒是知道这事,大哥是琅琊王家的旁支子弟,二哥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
世家、勋贵以及文官清流子弟,这位唐家小姑娘的几位兄长倒是都有来头。
一开始还觉得不过是小姑娘家家的把戏。
只是现在看来,这倒是不容小觑。
毕竟这些年来河套府日渐势大,听说那边有良田百万之巨。
再这么下去,只怕有朝一日朝廷控制不住啊。
“九公子倒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人,可否要招九公子进宫?”
庆历帝沉默些许,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罢了,就别折腾他了,让他好生休息几天好了。”
帝王忽然间的体贴让吴德海有些惊讶——
莫非圣上又动了恻隐之心?
可当初将他送出宫的时候,从不曾……心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