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和孟璞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得靠王子异拿主意。
两人为什么有这般分歧呢?这还得从王子异收到的那封加急文书说起,书中言道天雄军攻城屡攻不破,大将军郭人美心急如焚,于是亲自攻坚,躬冒失石,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先登营爬上城头,冬瓜城挥手可下。
不想乐极生悲,关键时刻大将军郭人美不幸中了流失,幸赖亲兵拼死将其救回,可天雄军也兵败如山倒,被守城军给打了下去。如今大将军郭人美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天雄军人心惶惶,正需王子异回去主持大局。军情如火,时间紧急,加急文书催促王子异速速成行,不可耽误,至于三架山的敌军,则以其本部兵马继续阻击,不使其下山即可。
军中上下都知道,几个大老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都巴不得吞了对方的兵马。王汉所说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是指趁他病,要他命!既然郭人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王子异带兵前去夺权,待兵权握在手里,郭人美醒不醒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到时候就算让他“重伤不治”,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孟璞则认为这么做太过行险,万一郭人美并没有文书中说的那般伤重难治呢?万一他只是轻伤呢?万一这整件事都是陷阱呢?如果郭人美还活蹦乱跳着呢,那么天雄军大营此时就张开了大口袋,就等着王子异一头跳进去呢。
军令让王子异轻装简从快马加鞭赶往大营,可你王子异慢慢悠悠带着大队兵马赶来了,你想干嘛?要造反?这一下就落了口实,到时候就要任由郭人美拿捏了。
两人各说各有理,关键是现在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王子异在天雄军大营里也有留下的后手,可惜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争吵了半晌,王子异决定听令行事,他要只带几个亲卫轻装疾行,快速赶往大营。
王汉对这个决定十分不理解,他拦着王子异不想让他去,“大哥,万一这是那郭贼的奸计,把你骗去大营,深陷万军从中,你孤身一人岂有幸理?”
“不至于,不至于,”王子异摆了摆手说,“或许郭人美并未受那么重的伤,即便如此,我回去了他能耐我何?他要杀我?理由呢?杀了我,他如何收场?如何面对明王怒火?难道他转而去投了对面西来的蛮子?哈哈,郭人美此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志大才疏心气极高,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了人奸。”
按照常理来说,王子异说的有道理,眼下正在打仗呢,郭人美就算失心疯了也不会擅杀军中大将,更何况是王子异这个级别这个性质的将领。三人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郭人美会中了刘雨生的邪,相信了什么帝王之气的说法。
王子异是这个意见,孟璞也是这个意见,王汉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得退而求其次,他说:“既然大哥一定要这样回去,也罢,大哥你带几个身手好的亲兵前面先走,我带一营人马随后跟上!无论他郭贼有没有坏心思,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要是营中有什么变故,我这一营人马也可以为大哥撑撑场面。”
若是全军都回去,那三架山上的敌军就会冲下来,王子异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王汉既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让孟璞带一营留守,这样就避免了三架山关口失陷,算得上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于是王子异同意了王汉的要求。
三人就按商议好的,王子异只带了二十个亲兵,一人双马赶往冬瓜城方向。孟璞和他的一营兵马留守关口,牢牢堵住了三架山敌军的下山之路。王汉则带着一营两千人缓缓拔营,跟在王子异的身后向天雄军大营赶去。
此时天雄军大营中,军容肃穆,一片肃杀之气,前日攻城兵败被反冲了一波,损失了不少兵马,营中的氛围有些压抑。
中军大帐,郭人美合身躺在榻上,嘴里哼着歌儿。
“我被盖你被呀,你毡盖我毡,你若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伊呀哟。”
“上山时你扶我脚呀,下山时我靠你肩,我若有子做你婿,你若有女伴我眠,伊呀哟。”
“你我兄弟呀,结义在此间,你死我不死呀,我死你不活,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啊伊呀哟……”
“报!大将军,副将王子异已至大营,正向大帐而来。”
郭人美眉头一皱,问道:“来得真快,几人同行?可有兵马相随?”
“只有二十亲卫,并无兵马。”
郭人美兴奋地一击掌,自语道:“好你个王子异,如此托大,合该我老郭替你做人王!来呀,依计行事!”
王子异进了大营,直奔中军大帐,他是副将,是临时来替郭人美的班儿,首先第一件事肯定得先办交接,更别说郭人美身受重伤,他无论如何也得去探望一番。途中并无什么变故,只是到了中军大帐外面的时候,王子异的亲兵被人拦了下来。
“王将军,大夫说大将军需要静养,您要是想探望,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人太多惊扰了大将军,到时候您没事,小人倒要吃个狠的。”
拦路的人是郭人美的亲兵,几个亲兵神情紧张,似乎并不是很想让王子异进去。
王子异皱了皱眉头,挥手道:“你们在帐外等我。”
留下亲兵,王子异孤身一人进了大帐,一进来王子异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打眼望去,郭人美躺在榻上哼哼唧唧,旁边只有两个人伺候着。王子异不疑有他,快步上前说:“大将军,您怎么样了?”
郭人美肩上斜着缠了一圈白色棉布,浓郁的药味儿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本来眯着眼的郭人美听到王子异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指了指王子异。
王子异见状急忙伸手过去,让郭人美握住,郭人美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身体太过虚弱,说话的声音很小,王子异根本没听清,他只好凑近了一点,轻声问道:“大将军,您说什么?”
“我说,这天雄军,以后……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