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再问问。”保险起见, 付红棉又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打完之后,付红棉更加困惑,她说:“里面应该只剩那群学生了。”
黄沙露出牙疼的表情:“会不会, 中邪了?要不然我们明天早上再进去吧?”
这个提议一提出来,所有人都从眼底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周铁军甚至都开口说了句:“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蒋艳都觉得怵得慌, 她现在是经历过不科学事件的人,对唯物主义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烈的自信心, 想想, 要是里面有脏东西,他们全军覆没,要是里面没有, 那里面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那么讲的话,最优选择应该是先别进去。
岳长岚冷眼旁观, 看着眼前这群人一个个胆小的样子, 一句“估计就是他们怕黑”咽了下去。
这深更半夜的,确实还是小心为上,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想必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出于这样的想法,众人在一边扎了帐篷, 先原地休息了。
到了后半夜,里面的叫喊声渐渐弱了下去,蒋艳他们也陷入沉眠, 第二天晨光微熙,岳长岚被一声尖叫吵醒了。
这声尖叫很耳熟,好像前天晚上刚听过,岳长岚记起来,这就是那个第二个大冒险的女生的声音,不过现在带着一丝沙哑,显然尖叫者本身也已经很累了。
岳长岚连忙先看了看旁边的人很好,是蒋艳,也就是说,她还是本人。
她连忙穿上自己的衣服,蒋艳这时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道:“怎么了啊。”
还带着睡意的嗓音懵懂而不清晰,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给人小动物般的天真感,这样子的蒋艳岳长岚还真没见过,她移开眼睛,说:“你慢慢来,刚才有人尖叫,我们过去看一下。”
蒋艳一下子清醒,说:“那我也起床。”
从睡袋里□□的躯体像是从鸡蛋壳里剥出来的水煮蛋,岳长岚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第三眼她没看,她直接出去了,付红棉和黄沙已经抄好了家伙,对着她说:“老周看东西,我们进去?”
东方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染红青灰色广阔的天空,三人从边上的某个破败土门进去,岳长岚顺便看了看周围,果然没有看见什么像是陨石坑的东西。
所以说,居然会在心里抱一丝希望的自己才是失了智吗?
地方不大,岳长岚看着眼前的建筑风格,猜测这过去应该是个挺大的建筑,他们刚才穿过了院子,来到了大厅。
脚步踩着沙土,沙沙作响,他们刚绕过石墙,便听见有人说:“你们有没有听见脚步声,是不是……歹徒又回来了?是不是啊?”
说话的是白米洛,要是说昨天晚上,大家还算有点精神气的话,一个晚上的黑暗就完全消磨了他们的意志力,连三个男生都没有力气说笑,白米洛心生绝望,今天早上的尖叫是她发出来的,因为她一觉醒来,发现和她绑在一块的韩雅园完全没了反应,吓得以为对方死了。
幸好她的一声尖叫把韩雅园叫醒了,韩雅园一晚没睡,开始大哭,后来啜泣,直到早上,是实在累得不行昏了过去,被吵醒后,眼睛疼头疼手疼,哪哪都疼,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后悔啊,她在想她为什么非得要来沙漠旅游,她又想到昨天翟雨欣明明说跟黄沙他们打了电话,对方却一晚上没来救他们,内心暗恨不已,觉得自己被对方骗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米洛说听见了脚步声。
韩雅园凝神去听,也听到了,下一秒,石墙外头转出三个人来,正是他们前天碰到的那三个人。
两拨人面面相觑,半晌,韩雅园呜咽一声,又哭了。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却并不感激。
《一千零一夜》里有个故事,说是一个魔鬼被天神封印在罐子里,沉到了海里,第一个一百年,魔鬼说没睡要是救他,就给他花不完的钱,但是没人救他;第二个一百年,他想,谁要是救他,他就给他挖出地下的所有宝藏,但是没人救他;第三个一百年,他对自己说,要是谁救他,就满足对方三个愿望,可是还是没有人救他;于是第四个一百年,他说,谁要是救他,他就要杀了对方。
对于自私的魔鬼来说,绝望会滋生怨恨,哪怕是恩人,也不会有所改变。
见确实没有危险,付红棉黄沙连忙上前,把绳子都给解了,岳长岚只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踢了踢地上的油灯和扑克牌。
其实这地方不错嘛,挡风挡雨的,算是沙漠里休息的好地方了。
不过被绑的人显然不会跟岳长岚有同感,好不容易获救的几人虽然心里高兴,却连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个倒在地上,互相拥抱着哭。
翟雨欣揉了揉手腕,倒没有哭,只是心里也纳闷,对方怎么来的那么晚。
眼看剩下的人都派不上用场,翟雨欣问道:“红姐,后来是怎么了啊?”
付红棉道:“通过某些渠道,联系上歹徒了嘛,我们帮你们垫了赎金,三十万。”
翟雨欣忙道:“谢谢,谢谢啊。”
韩雅园却还是委屈地不行,道:“那为什么来的那么晚。”
付红棉揉了揉鼻子:“那不是,找地方找了很久嘛。”
这就是谎言了,翟雨欣一下子看了出来。
付红棉不擅长撒谎,黄沙眼神里也有一丝躲闪,翟雨欣猜测,他们大概是出于主观原因拖了些时间。
不过这种事翟雨欣觉得无所谓,最后得救了就行,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太执着反而容易让自己陷入恶劣情绪。
韩雅园却不依不饶:“你明明说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黄沙被韩雅园的语气惹怒了:“□□妈救你还要被你骂,老子他妈再给你绑起来。”
韩雅园身子一缩,后面一句“我看你们是一丘之貉”虽然咽了下去,心里却还是这样怀疑。
翟雨欣在心里嫌弃队友情商低,她自然是连声感谢,并很快想到付红棉他们不可能替这边垫付赎金,垫付的肯定是岳长岚她们,她忙问:“那么赎金应该给谁?”
付红棉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岳长岚,说:“她们付的,给她们咯。”
正中下怀,翟雨欣连忙准备站起来,亲自过去感谢下岳总,然而她因为一时腿软没站起来,便被一个人抢了先。
高以言站起来径直走向岳长岚的方向,眼睛里的希冀和激动大概是个类人生物都看的出来。
岳长岚瞥了他一眼,她对高以言当然没什么印象。
高以言说:“是、是你垫付的赎金么,那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回头可以还给你。”
“哦。”岳长岚应了一下,不过没直接给,首先垫付的其实是蒋艳,但是蒋艳肯定不能出面拿钱,由她出面也行,其次是她还没想好要给哪张银行的卡号最好还是给个不太用的吧,农行?
她这么神游天外,高以言道:“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岳长岚皱起眉头:“不用了,我直接给你银行卡号,你转卡上就行。”
高以言顿时失望不已,他看着岳长岚,看着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乌黑的头发像是锦缎一般,又看见她的眼睛,狭长的双眸有种漠视的冷酷额?不对啊,昨天不是这样的。
他的女神怎么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高以言第一次碰到一见钟情,他至今还能回想起前天晚上看见对方时那种深深的悸动,他的心脏好像猛地抽紧,并且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不过今天这种感觉消失了。
高以言一时连继续套近乎都忘了,满脑子都是难道前天晚上只是我的错觉?
年轻人很容易受到荷尔蒙的驱动,却也很容易自我怀疑。
岳长岚却懒得和对方纠缠,转身走了。
她走出遗迹,看见蒋艳正戴着头巾站在遗迹入口,风吹过衣摆,对方是这茫茫天地见唯一鲜明的存在。
岳长岚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里面没事,就是大惊小怪,现在都已经被救下来了。”岳长岚简单叙述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确实是被绑架了,不过绑匪已经走了,里面风吹不着沙子也打不到,问题应该不大。”
蒋艳有种诡异的错觉,觉得自己仿佛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古代妻子,而归家的丈夫正在跟她讲述外出工作的细节。
匪夷所思的联想。
她连忙甩甩头,把这个奇怪的想象甩到了一边,安心道:“行吧,没事就好。”
两人就回了帐篷,把情况也跟周铁军说了,周铁军看上去完全不在意,沉默寡言地在一边坐着,不过在听完后,喝了口水。
不多时,付红棉和黄沙就把一群人带过来了。
远远看过去,付红棉和黄沙走在前面,后面一群人步伐凌乱身形伛偻,看上去就好像待宰的一群羊羔。
蒋艳叹了口气,说:“得了,我先躲进帐篷了,等把他们送走了,我再出来。”
岳长岚道:“行。”
付红棉联系了镇上的人把他们带回去,防止再发生危险,小朋友们也是吓到了,连忙同意,连价钱都没有商量。
对方过来需要挺久,估计要到晚上,付红棉便说:“你们就在这等着,等他们到大概是晚上七点,你们就跟着他们走,车也会帮忙拖走的,放心。”
听她这么说,翟雨欣忙道:“这么说,你们准备先走?”
黄沙笑眯眯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翟雨欣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是撒娇。
她心里很遗憾,看来这个大料是跟不了了。
但是显然,人群中有不少人是真的不高兴。
男生表现的不太明显,不过眼神交换之中,显然有点担忧和害怕,韩雅园忍不住开口:“你,你们不能丢下我们啊。”
付红棉吃着面包,当做没听见。
韩雅园道:“大不了我们出钱,你们陪我们到晚上吧。”
付红棉看了岳长岚一眼,对着韩雅园道:“你准备出多少?”
韩雅园犹豫,看了看旁边的同学,张艾道:“五百块吧,五百块够意思了吧。”
付红棉笑了,道:“你知道人家出了多少钱,让我们带着她们到处跑么?”
方湫明好奇:“多少?”
这个关于金钱的问题显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白米洛高以言和何兆麟也都抬起头来。
只有翟雨欣不以为然岳总会出多少钱?她应该是“你随便出,嫌贵算我输”吧。
付红棉道:“你记得你们赎金多少么?”
提起赎金,大家脸色不好,虽然肯定是七个人分摊了,但是也有四万多块,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三十万。”高以言说。
付红棉笑道:“比你们赎金还高,信不信?”
这么说完,付红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觉得自己应该去服务花了大价钱的顾客去了。
剩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只有白米洛,她神游天外,想着,果然拥有那样气质的人,一定是个成功人士,不可能差钱么?
方湫明笑道:“她们那么有钱,搞不好不在乎我们还不还钱哦?”
他语气是半开玩笑,其实未尝没有真心,张艾眉头一动,咽了口口水,其实有点心动。
没人搭话,因为每个人都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不过大概要除了高以言,高以言本来还在想他这一见钟情的终结怎么会那么快,便没有那么快搭话,现在看自己的朋友居然产生了这么卑劣的想法,连忙开口道:“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不还?”
张艾撇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是你要追上来,我们怎么会这样。”
高以言脸色微变,方湫明道:“老张你干嘛这样说啊,说要来也是我们一起说的。”
韩雅园插嘴:“我和米洛可没有说,是你们男生要来的,我们应该少出一点。”
众人七嘴八舌,本来只是探讨自己在这件事中所占责任的比重,很快变成了互相指责,随后开始互相接起老底,最后变成了破口大骂的人身攻击。
“你他妈自己想泡妞,害的我们冷风吹了一晚上,你亏不亏心。”
“你平时不是很威风么,昨天怎么连还个手都不行?”
“上次抢了奖学金的事我还没有说,就你,你凭什么拿贫困生奖学金?”
“……□□妈你个贱人,忍你很久了,不就是个公交车么,谁不能上啊……”
“回学校看谁弄死谁。”
……
翟雨欣冷眼旁观,觉得这伙团体经过这场旅行,八成是完蛋了。
高以言脸色沉沉,最后受不了一般地大声道:“大不了全我赔,行了吧?!”
众人沉默下来。
半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声音在大漠风沙中散去,变了音调。
且不管这儿有一群年轻人体会到了分崩离析的滋味,蒋艳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了。
高以言决定在最后一刻和扑朔迷离地女神打个招呼。
死也要死的明白点。
他走到车子边上,敲打车门。
车窗摇了下来。
“什么事?”
说出这句话的女神,又让他看见了天地间的光。
高以言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是说,转账、转账方式还没给。”
此时又来到岳长岚身体的蒋艳,转身问了岳长岚一句:“没给么?”
又变成了蒋艳的岳长岚点了点头。
蒋艳便说:“给个你的?”
岳长岚又点头,在手机上写了个号码。
蒋艳便拿着手机,报这个号码:“600……”
高以言道:“我自己看吧。”
蒋艳心想也是,便把手机递了过去,高以言兴奋到手都在抖,他从刚才那个角度,没看见岳长岚把手机递给蒋艳的那一幕,再加上岳长岚手机和蒋艳手机长得一样,他立刻以为自己已经拿到了女神的手机从某种角度来讲,好像也没错。
他复制了这个银行卡号,编辑了个短信发给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晃了晃手机,道:“我已经把我的手机号码存进去了,g行高以言,高以言。”
这么说完,把手机递还给了蒋艳,然后食指中指并拢,在额头上一划,做了个自认为非常帅气的手势。
蒋艳一脸懵逼。
这人在干嘛?
车子启动,渐行渐远,高以言不住地冲蒋艳挥手,期待着下一次地重逢。
他心中还是有疑虑,想着为什么女神在短暂的时间里会给他那么大的区别,不过这种疑虑很快被汹涌的荷尔蒙覆盖,沉到了心底深处。
而车里的蒋艳翻到通讯录,问岳长岚:“要不我帮你删了?”
岳长岚再次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蒋艳手指一划,这个号码消失在了她的指尖。
浪漫的爱情故事并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他们又开始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漠荒原。
而停留在原地的一群人中,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相看两相厌,翟雨欣作为唯一的中立者,受到了极大的欢迎,韩雅园因为她八面玲珑的话术得到极大的安慰,黏在她的身边说:“我晚上回去,手机充了电之后,就要把今天的事发出去,我觉得这两拨人一定是狼狈为奸都是强盗,我还要报警才行。”
她看着因为没电而黑屏的手机,眼角眉梢露出一丝得意:“我要把事情放在微博上,我的粉丝一定会帮我转发扩大影响的,你到时候也要来转发啊。”
韩雅园笑道:“那当然。”
付红棉说的七点非常靠谱,六点五十四分的时候,骚动的众人等到了来拯救他们的车子,所有人上了车,在深夜回到了酒店。
翟雨欣婉拒了韩雅园希望和她一个房间的请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机在她洗完澡洗完头后已经充到百分之五十,她开机,打开了微博。
刚才韩雅园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有十三万粉丝,翟雨欣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羡慕和崇拜,此刻她打开账号列表,选择了一个头像平平无奇的账号。
账号登录,她瞬间收到了999 的信息,主页上显示的这个账号的粉丝数量是三百十二万。
三百十二万粉丝的微博大v发了一条微博
i nicev: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料。
这条微博并没有掀起很大的火花,因为她毕竟干什么都没有说,粉丝在下面嘻嘻哈哈地留言,顺便问她你知不知道《一日三餐》里顾盏乔和鲁思回撕了逼?
现在飘荡在微博头条上的是《一日三餐》节目组发的一个花絮,内容正是在厨房里,顾盏乔打碎了碗,质问鲁思回的一幕。
这件事在微博上顿时卷起巨大的风暴,鲁思回的经纪人杜媛急疯了,为了在正片里鲁思回不会是个反面角色而四处奔走,她想联系岳长岚,得到的确实岳总正在出差的答复。
而顾盏乔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问她希不希望鲁思回就此没有翻身之力。
娱乐圈的风暴在暗处更加猛烈汹涌,常人只能窥得它透过滤镜后的斜风细雨。
有些人能在这场风起云涌中愈战愈勇,有些人却只能被掀翻在这怒涛中,尸骨无存。
蒋艳无疑很习惯在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中游走,不过现在不用,她在休假,所以她虽然看见了微博上的新闻热搜,也只是耸了耸肩,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第四天开始,因为沙漠的风景已经看腻,更多的无聊和倦怠包裹住所有人的身心,岳长岚跟蒋艳讲起古代苦行僧的故事,蒋艳体会到文化的魅力,因为风景总会看腻,而本来虚拟的文化却能给风景赋予新的生机和意义。
要是说旅行还算美好,那么她们原本真正的目标却完全没有达成,不要是陨石了,她们连个坑都没有找到过。
岳长岚开始在私下里联系朋友,说想在郝大师那预定个时间,又开始联系俄罗斯翻译,做出行俄罗斯去找灵媒的计划。
第五天的白天,他们回到了公路,开始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