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听到青年说自己的意识曾与那么不可名状的家伙合为一体,希尔维雅顿时感到担心。
“你觉得呢?和我接触的是你,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么?”
洛伊摊开双手,看着希尔维雅。
“……”
希尔维雅毫不闪躲地与之对视,她点点头道:“你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更加自信了。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从未如此清澈,我在里面看不到迷茫。”
洛伊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果然逃不过姑姑的眼睛啊,是,我确实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聊聊我体内的那个家伙吧。”
注意到洛伊语气中的严肃,希尔维雅只好暂时忍住心中疑问:“嗯,你说。”
青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张口说道:
“虽然我看到了部分祂的记忆,但那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我仍然不知道祂的姓名,甚至无法理解祂的存在方式。在祂那漫长到夸张的记忆中,有时是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星空中漂浮度过,有时在充斥着巨大闪光和噪音的可怕‘风暴’中穿梭,还有的时候会与大地海洋重叠在一起,那种感觉我实在是无法描述……”
正说着,洛伊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不适的内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祂所经历的每一段时光都能以成百甚至上千的年份作为跨度,那些都是我根本不能承受的寂静与孤寂。”
青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似乎每多回忆一瞬,他就要承受更多难以想象的痛苦。
“更令我抓狂的,是祂的态度。在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可怕环境中,祂没有寂寞,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忧虑……祂根本就不具备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与思想!每当我与祂的意识相共鸣,我就会被祂那不可名状的思绪所感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活跃……我无法描述那种诡异感,那绝对是深深刻在我们血脉里的原始恐惧……”
洛伊捂住嘴巴,面容扭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吐出什么恶心的活物。
“祂的每一次思索,都让我感到抓狂!我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人类的存在的必要,怀疑宇宙万物运转的必要性……在祂那宏大的意识里,我就像是一只蚂蚁,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接近粉身碎骨!”
希尔维雅上前按住青年剧烈颤抖的肩膀,轻声道:
“冷静,洛伊,我在这里呢。”
“呼……我又开始了么……”
青年揉了揉太阳穴,捏住自己发颤的手腕艰难开口。
“姑姑,就是这样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让我在无边的黑暗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我要感谢你,没在那个时候抛弃我……”
“你没事吧?你的声音都在颤抖……”
希尔维雅皱起眉头,关心地抚摸着洛伊的后背。
“没事……只不过是恐惧和无助罢了,还好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洛伊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
“我还没有说完,在祂那漫长的生命……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某种生命。至少我在祂的记忆里看到了其他智慧种族的踪影。”
“智慧种族?”
“嗯,这其中还包括人类。呵,人类,多么渺小的东西,却能够无处不在,总能超出期待。”
希尔维雅担心地看着青年,忍不住道:“洛伊,任何生命在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伟大之处。”
“是……是我疏忽了,唔,看来还是被那家伙的记忆影响到了,多谢你,姑姑。”
青年摇了摇脑袋,眼神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希尔维雅露出微笑,她揉了揉青年的碎发。
“哈哈,姑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被那家伙的思想所干扰,这大概就是我尊敬你的原因吧。”
青年勉强笑出几声,可身体的不适很快让他面容紧皱。
“时间不多了,姑姑,我长话短说,这家伙在很多种族中都是被尊称为神灵的存在,没有幻想或者夸大,祂也许就是名副其实的神灵。”
“……神灵?”
希尔维雅惊讶道,没想到那么恐怖诡异的存在,居然是神灵,是被人们崇拜瞻仰的神灵?
圣殿不拜神灵,而是信奉圣光,圣光源于自身,圣主只是冥冥之中那个最为完美的自己而已,所以她也只是对此感到惊奇,并没有觉得亵渎。
不过,时间不多是指……?
“呼,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若是正面交手,我们肯定不是祂的对手,甚至对方随意呼出的一口气,就足以将我们挫骨扬灰。所以……”
“等等,洛伊,我不明白……”
希尔维雅出声打断青年:
“我们不是已经……把那位什么神灵驱逐出去了吗?还记得么,我用到了仲裁者准备的水晶,那些晶体现在都化作粉末了,而且那个什么神也已经不在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洛伊苦笑着摇了摇头。
“仲裁者的水晶只能切断祂与我们世界的联系,却切不断祂与我的联系。以我为坐标,祂还能重新锁定这里,祂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怎么会……”
希尔维雅捂住嘴巴。
“还不仅如此,姑姑,你知道祂是如何再一次与仲裁者取得联系的吗?这还与你有关。”
“我?”
“不错,准确的说,是与你体内的那个虚空意识有关,祂就是依靠你体内的虚空意识才锁定的这里。甚至我怀疑祂们之间早就彼此认识。”
“你是说陆曦衣?这怎么可能?”
洛伊面容颓废:“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祂曾被一个强大的文明囚禁起来当做太阳能源,也许算不上囚禁,毕竟祂的想法我不能理解。总之自那千年之后,祂便计划着要离开那个牢笼,进入我们世界。”
说到这里,青年看向希尔维雅:“于是祂策划了一个‘局’,一个跨越了千年的局。你与那个虚空意识的相识,既是偶然又是必然。仲裁者那点技俩,又怎能干扰到祂的意志?”
“这和陆曦衣无关,要不是他,我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希尔维雅抿了抿嘴唇,脸色难看。
“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走到了绝境。以祂的层次,根本不会在意我们这点小心思,甚至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类……”
洛伊叹一口气:“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过是祂的一枚棋子……无论如何拼杀,都是在棋盘之中,毫无意义……”
“那我们该怎么办?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风格。”
和青年不同,希尔维雅的脸上看不出绝望。
洛伊咬牙,沉吟道:
“确实还有办法,只要我们做出一些棋盘规则之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