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
希尔维雅睁开眼,看到的是茫茫一片的白色雾气,还有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几颗笔直纤细的参天树干。
什么情况?
我不应该正在恢复自己的记忆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的记忆么?
不对……
希尔维雅扫视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自己,才猛然惊觉:
这不是她的身体!
现在的她,使用的是一名陌生男性的身体!
准确的说,不是使用,而是一种借宿,一种共享……就像是虚空入侵那样……?
怎么会这样?
问题有不少,但很多都得不到解答。
希尔维雅迅速平复心情,开始具体观察起四周的人与物。
首先是自己……这具身体所穿的服装很奇特,看不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反倒是身前的这三个人很明显,应该是探险队之类的打扮。
打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子,旁边一个瘦高冷峻的男子,最后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家伙,正在没大没小地和“自己”打招呼。
这具身体似乎正处在一片迷雾之森里,只是不知为何,希尔维雅对附近的环境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可怕的危险正潜伏在不远处的迷雾之中。
这是正在森林里探险还是怎样?
这份回忆又是谁的?
难道法阵出了问题,把别人的回忆也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脑海?
“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就是我大哥了!”
眼前的年轻小伙子对自己一脸崇拜地嚷嚷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希尔维雅刚想开口,却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替她问了出来。
低沉的声音中满是镇定与平静,哪怕这句话本身是一个疑问句。
希尔维雅听到之后,立刻便对这具身体的主人起了兴趣。
‘好冷静的感觉,理性而沉稳……’
她对这种男人还蛮有好感的,自己有时候正缺少这种沉稳。
接下来,希尔维雅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身体主人与三个人的对话,然后看着一行人继续深入森林。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有趣的是,不知为何,她目光所到之处,对方的情绪如何,心里又大概在想什么,可谓是一览无余。希尔维雅发现自己对这场回忆中任何人的想法与情绪都非常敏感。
尤其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似乎叫做“路西法”,是这个探险队在森林深处偶然发现的外人,如今刚刚加入这个队伍一起行进,正被其他成员深深警惕着。
像这样以第一人称体验别人的生活,希尔维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因此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脱离这具身体,而是好奇地想要跟着“路西法”,想要一起经历接下来的故事。
当然,她之所以想要留下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
场景画面一转,希尔维雅又看到了这个路西法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在这片迷雾森林里与怪物厮杀的场景。
“……”
她突然发现,路西法用剑的手法虽然粗糙简单,甚至还有些笨拙。但她却怎么也不可能看错,因为对方所使用的,正是银环剑击。
明明是自己独创的剑术,怎么会有其他使用者呢?这实在是超出了希尔维雅的意料。
带着这个疑问,她继续观察着路西法的过去。
又是几个片段闪过,希尔维雅见到了路西法在遇到探险队之前一个人在木屋里修炼,又在四周探索杀怪的经历。
她还见到面对实力强大的可怕怪物时,四人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联手对敌,相互配合艰难取胜的过程。
以及他们虽然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可怕森林里,却依旧心怀希望,勇敢乐观的趣味日常。
在这一幕幕发生的同时,小队里其他人对路西法也越来越认可,乃至十分信任。
希尔维雅更是能够感受到,这个名为路西法的人,虽然年纪不大,心境却出奇的成熟,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他总是能够坦然面对。
他的冷静与沉默并非与生俱来,甚至有些时候是强行伪装出来的,但确实凑效。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任谁都不会永远保持冷静。
就连希尔维雅,待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也逐渐感受到一丝丝莫名的恐惧正在侵蚀自己的内心,改变着她的认知。
可路西法却对万事万物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看法,并凭借着惊艳希尔维雅的理智克服了绝大部分的恐惧。
真是厉害的家伙……
可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
噗!
眼前怪物的尸体猛地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灰烬。
路西法缓缓收剑,跟在队伍的末尾,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着。
自从获得了孤月剑圣的传承,每次梦醒之后他的剑术都会反常的突飞猛进,其实这些都离不开希尔维雅的暗中指导。
在不断品味路西法回忆的同时,希尔维雅也发现了,自己居然能够直接影响到路西法的内心,甚至可以参与到他对各种问题的权衡之中。
利用这一点,她也在有意的将自己对剑术的理解缓缓灌输给这个叫做路西法的年轻人。
这称不上是剑术传承,因为在希尔维雅心中,传承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不过她更见不得有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死去。
如果不变得更强,在这种地方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
随着回忆一点点展开,希尔维雅也看到的越来越多,渐渐的,她仿佛也融入了路西法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在乎这个叫路西法的陌生家伙的悲与喜了。
而随着她与路西法的心意越来越相通,有一个发现让她十分在意。
涡流世界危机四伏、绝境逢生,而每逢遇到生死危机,这个路西法……他的精神状态就会与自己发生强烈冲突。
“咳……”
就好比在这次的回忆片段里,路西法就遇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他已经重伤濒死。
剧烈的疼痛与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与他一同承受这些的,还有住在他心里的希尔维雅。
希尔维雅一点也不愿意接受死亡,她想要路西法赶紧重整旗鼓,为生存做斗争。
可路西法却不是这么想的,重伤与疼痛并没有激起他多少求生的欲望,实力的差距也没有燃起他的斗志。在他看来,欲望也好,斗志也罢,不过是身体为了生存而强加给自己的外在情绪而已。
这些都是扰乱他思考的杂质。
根据路西法的总结,人只要活着;只要还与外界进行交互,就会不断沾染因果,背负责任;就会不断与外物进行斗争;就会时刻与万物产生联系。
那样很累,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他对这些看到得远比普通人要通透,此时的路西法就如同传说中看破红尘的高人一样,对一切都不悲不喜。
他虽然不会刻意求死,但也不会虑于求生。
生时悲喜交加,死后无悲无喜,平均起来并无差异,又何须为此劳烦心神?
和往常一样,平静的接受这一切足矣。
接受死亡!
表面看上去,路西法还在挣扎,但希尔维雅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想反抗了。
他想就这么顺势结束一生!
为什么?
希尔维雅虽然能够听到路西法的内心,可对此完全不理解。
在她的世界观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自己去帮助、去拯救,她怎么可以轻易死掉呢?
看起来,路西法的想法似乎更加超然,更加不受外在制约,甚至超脱了生死,在他看来,生与死只不过是两种毫无意义的状态而已,所谓责任只不过是外物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累赘。
可希尔维雅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她不忍看到路西法就这么丧命,所以她要用自己的想法改变路西法消极的思维,哪怕自己只是路西法回忆中的一个虚幻存在,她也毫不犹豫地要为他逆天改命。
这份决心,和一直纠结是否要在梦境中帮助希尔维雅的陆曦衣可谓是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