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色,春风渐消,残阳余晖将人们的影子无限拉长。赵雍没有理会众将的恭维,望着远处依旧在奋力操练的将士们,耳边回荡着呐喊声使他陷入沉默。
争斗一刻都未曾停止,反而正在呈愈演愈烈之势迸发。无论是凶险的战场,还是看似风平的故乡。
战国无战,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他们真的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吗?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战吧。
为了崇高的理想?建功立业?
那太遥远……亦不过是世人强加的一种负担。
或许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一口吃食。
在这个征战频频的年代,孩童从出生的那一刻便被打上了战争的烙印,士农工商,各行各业,无论尊贵、还是卑贱,人们活着彷佛就是为了战争而服务。
谁都没有选择……
强则欲强,弱则必亡!
赵雍不想做那个失败者,更不想赵国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他想要自己的名字在青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他想让那些浴血奋战的赵国将士们能功有所归、死有其所。
欲望在催动人心,亦在催动时代的融合。
沉默良久,赵雍彷若自言自语:“真的准备好了吗?”
庞煖立即抱拳道:“春征新兵皆乃壮卒,据我赵国新法三月成训,而今士气正待高昂,二三子们都期待着为王上建功。”
张远见状赶忙拜道:“臣请为先锋。”
一旁的众将也纷纷请战:“此次出征,臣愿为王上前驱。”
“嗯……”赵雍微微颔首,嘴角发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声音。
二月初,为遏制齐国的继续壮大,遂行盟约,遣大司马肥义为主帅、李同为副,率三万赵军赶赴葭密,以支援魏、韩。
开弓已无回头箭,打肯定要打,但如何为赵国谋求最大的利益才是他现在所要考虑的。
本来局限于东南一隅的战争,利益使然下,参战的国家越来越来,战火也已经燃至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都察院旬日前得到的战报,商于两地大部而今已归楚国,但重要的几处关隘却还牢牢把控在秦军手中,楚军主力依旧不能突破武关一线。
不过看楚军的架势,颇有些此战不打进咸阳,誓不归还的劲头。
而今随着齐国的参战,战场的中心逐渐发生偏倚,已经从秦、楚交界的商于东南一线,转移至齐、魏、宋、楚的中原地带。
秦、楚两国的主将自然也能看得到战局的转变。
早在正月初,楚军主将屈匄便下令让都尉昭雎分兵五万,以增员东线战场,同齐国、宋国聚兵合并一处,意图使魏、韩两国作壁上观,以谋求‘借道’。
进而从函谷、武关,两线攻入秦国腹地。
魏军在毫无准备下,于乘丘(山东兖州西北)初战齐宋联军失利,大溃。
幸得秦、韩支援才得以止住溃败之势,今秦、魏、韩与齐、楚、宋对峙于葭密(山东荷泽市)。
旷日持久的僵持下,战局也开始进入白热化。
列国各怀鬼胎,诸侯们各有个的心思。
秦、楚两国背地里针对巴蜀做的小动作,并瞒不过列国的眼睛,或者说诸侯们并不在意。
他们本就各有各自的打算。
三晋在取得对秦国的绝对优势后,统一的将目光放在彼此的身上。
至于援助秦国,魏、韩两国本来就抱着出工不出力的打算,趁机谋求好处才是根本目的,或为拒齐、或为谋楚。
不过齐国的突然出兵,打乱了两国原本的机会,不得已改变了原本的战略。
而从齐国出兵的路线:第一步先是胁迫宋国出兵,第二步进逼魏地,在取得优势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给魏军时间以等待秦、韩两国的援军。
如此也不难看出齐国的打算。
想来这第三步该是等着看秦、楚两国交战如何了。
至于赵国为何出兵,自然也不是为了盟书上简单书写的大义。
此战赵国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齐国。
削弱齐国,借列国混战,消除现今最大的潜在威胁。
对于东线战场,三晋只待合兵一处便已不惧齐、楚。
大可坐山观虎斗,待齐、楚两败俱伤时再行谋划。
但赵国最大的目的并非是逼退齐军,而是趁机杀伤其有生力量,换而言之,赵军下场参战的根本目的,早已不是葭密的那几万齐宋联军……而是燕地的十万齐军。
赵雍之所以没让庞煖率兵前往葭密,也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迫使齐军从燕地退兵,围点打援。
依赵国君臣原本的计划,本不欲两线开战,优先覆灭中山,后再以复燕之名图谋齐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机会突然摆在了赵国面前,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循环图谋下,恐怕再等十年乃至二十年都不一定再有重创齐国的良机。
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想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