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鼓励的眼神下,陈玲怯怯生生的走到了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满意的一笑,把账本递给她之后勉励的说道:“女娃子,以后好好读书,这大山里头,往后就指望腻们了。”
“嗯。”
陈玲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老爷子再度一笑:“那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念吧!”
陈玲也没有多言,打开了账本的第一页开始了唱名:“刘大壮家,一月工分188,二月工分200……十二月工分214,共计2334分,应得230块3毛4分钱!”
陈玲话音落下之后,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便越众而出,然后在老爷子满意的目光下走进了他身后的粮仓。
刘大壮进去不久,欢欢喜喜拿着一沓子毛票出来之后,陈玲继续念道:“张三生家,一月工分244,二月工分268,十二月工分886,共计3398分,应得330块9毛8分钱!”
十二月的866分,这里面有张三生护送关月秋的600分,这是按照一个月每天20分发放的,就算你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或者用了更长的时间也是这么多,就是防止你路上故意拖延时间的。
这次话音落下之后,众人全都惊叹了起来。
“这三生家人口多,弄得工分可也真不少啊!”刘大壮一大家子六七口人正数着零票呢,听到了张三生家得到的工分数,不无羡慕的来了一句。
这时他旁边的婆娘来了一嗓子:“谁说不是呢,腻看看,就出去跟女先生走一趟,就弄了600分,这好事上哪找去!”
“要不腻也去呀!”
刘大壮随口说了他婆娘一句,就这一句,他婆娘就不干了,张嘴就数落开了:“腻个窝囊废,额要是一大老爷们用得着腻?腻也不瞅瞅人家出去赶山滴,过滴都是啥日子,工分是少了,那人家恨不得顿顿有肉了,额跟着腻,就白瞎额这么个人了。”
“谁让腻跟额了,腻当初找额当男人,腻占便宜了知道不!这些年额委屈腻怎么滴?”
“委屈不委屈,腻心里明白!”
“额明白啥明白了,腻要嫌额窝囊,腻去找别人呀!”
“找就找去,腻别后悔。”
“……”
两口子越说越离谱,他家的老爷子不爱听了,张嘴呵斥道:“说啥嗫,有吵嘴那功夫,回家多生俩娃去,来年咱们人口多了,咱也让娃出去赶山去,到时候也顿顿吃肉,弄他个300来块钱那叫事啊!”
老爷子都说话了,这两口子才消停了,然后一边数着毛票,一边听着别人家都弄了多少工分。
大家羡慕的看着张三生婆娘拿着厚厚一沓子毛票离开了,陈玲继续念起了名字……
孟家寨一共37户人家,287口人,里面包涵了孤寡老人,失去父亲或母亲的孩子,也包括了年纪大了找不到媳妇的光棍汉。
时间不长,陈玲就念到了自己家,到了这里她不免先扫上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就让她知晓了自己家一年来究竟积攒了多少工分。
看着上面那为数不多的工分,她也知晓了自己亲人这一年来累死累活的到底都干了什么活计。
上面的每一笔账,也都包涵了家人的奋斗与努力。
看到这里,她大声的念了起来:“陈私塾家,一月工分90,二月工分95……十二月工分664,共计1744分,应得174块4毛4分。”
哗!
这次的震动一点都不比张三生家小。
因为大伙儿谁不知道陈私塾家就他自己一个壮劳力,这可不跟张三生他们家似得,家里七八个壮劳力。
陈私塾家算上老太太跟张秀梅还有孩子,没想到一个月还能得到90多分,这是有多玩命啊!要不是陈私塾这个月出去护送女先生的话,没准连1700分都不一定到,没听到最后一月刨除了护送女先生的600分,那个月他们家里才64分么。
到了这个时候,赶山这门营生,算是彻底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因为最后一个月的工分,至少顶别人三个月的了。
张秀梅挺胸抬头,与有荣焉的走进了粮仓,路过陈玲的时候还冲她笑了一下呢。
张秀梅领到钱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这不仅仅是等待陈玲,这只是一方面而已,也不是就她一家如此,其他家也都一样,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呢。
两钟头之后,陈玲舒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把账本还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笑呵呵的接过账本后,还给了她一个,娃子你不错的眼神呢。
工分一点不带错的,大伙儿也都没有站出来找错账。
老爷子这个时候说话了:“来几个人,去粮仓里面把东西都搬出来,算你们一个工分。”
话音落下之后,五个糙汉子不等别人反应过来,那是跑得那是比兔子还快呢,三步并着两步就窜进了粮仓,不一会,这几个汉子便推着三辆双轮木头车出来了,一同的出来的,还有一名看起来有些文气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就是寨子里的会计——杨萝卜。
车上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的,有粮食、有成扇的猪肉、还有壳子寨的井盐……等等!
大伙儿看着车上的东西,眼睛都快便绿了,恨不得连车带东西都弄自己家去,可是老爷子就站在车前,那是谁也不敢动弹啊。
老爷子发话了:“大伙儿把钱都准备好了,别把那钱儿都栓肋巴扇上,这快过年了,都好好补补身体什么的,来年争取多弄工分。”
说完之后,老爷子指着一名汉子说道:“三生爹,你们家先来。”
被称作三生爹的老头,比老爷子小了十岁左右,他听见了声音后,赶紧的带着家人跑了上来。
三生爹领着人到了车前,那是看啥啥想要啊,可就是舍不得分到手的那几张毛票。
最后他吧唧吧唧了嘴,对着杨萝卜说道:“萝卜,给额割……”说道这里他扫了一下家人,咬了咬牙后补充道:“割二斤猪肉!”
杨萝卜答道:“好咧五伯,您等下!”他手里的杀猪刀刚刚在猪肉上割开一条小口子的时候,他突然补充道:“村长说了,只要你们家里有出去护送女先生的人,买够五斤猪肉的话,就少要五毛钱!”
“真的?!”三生爹不信,且有些不舍的问道。
“真的,村长的话谁敢不信呀!”
“那行,给额来……五斤!”说出五斤这个字眼的时候,三生爹心里都在颤抖着。
杨萝卜没有客气,抄起杀猪刀麻利的割了一大条子,然后用麻绳拴上后,吊在秤上幺了起来。
随着秤杆的上下移动,三生爹的心,就跟秤杆一样,不断起伏着。
幺好了分量,杨萝卜觉得有些不够,然后又割了一小块挂在了秤勾上,接着重新拎起了秤绳。
加上这么一块后,秤杆就跟磕头机似得,高高的翘起了尾巴,杨萝卜开口道:“五伯,您看好了,高高的,分量足足的。”
“中,中。”三生爹赶紧的接了过来,然后让儿女们去车上挑选东西。
但他们挑选的东西十分的少,哪怕老爷子发话了,只要他们买的多就少要钱,就可算如此,他们还是没有一个舍得多买的。
买的还大多是一些日常消耗用品,比如说,酱油、盐……等物居多。
这还是能连通外界的结果呢,不然别说肉什么的了,就是盐都是一种奢侈品。
大山的清贫生活,由此可见一般,真不知道其他边缘地带的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