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就这么的在这里住下了,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十二月中旬的十四号那天夜里,二狗子和往常一样,写完作业,吃完饭后洗了一个澡,便和陈玲在小屋里闹腾开了,姐弟俩打闹了俩小时后,总算是消停了,完了就各自回自己的床铺上脱衣睡觉了。
陈私塾与张秀梅住在西屋里当然也没闲着了,忙着给家里添人进口呢,也就刚一闭眼的功夫,陈玲便哭着嚷着的跑了进来,两口子还没问呢,陈玲就先喊了起来:“老汉儿,娘,快去看看小默,他好像发高烧了,躺在床铺上说胡话了都。”
两口子当时魂都要吓没了,这山里上哪去找大夫去?这庄稼地儿人,就跟地里的土坷垃似得贱命一条,没了也就最多多一个土馒头的事。
陈私塾二话不说披上大衣,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后面跟着哭哭啼啼拿着一副追出来的娘俩儿。幸好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的沉,不然那可就真热闹喽。
小屋里,陈默小脸通红,满头大汗的正裹着被子说胡话呢,因为地方的方言不通,陈私塾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啥,反正他这么一摸陈默的脑门,那烫的都快能煮鸡蛋了。
陈私塾赶紧的连着陈默跟被子一起搂在了怀里,二话没说的就往外跑。
拿着一副追出来刚要进门口的娘俩,险些跟他撞了个满怀。
陈私塾脸色苍白,着急的对着张秀梅嘱咐道:“婆娘,你在家看家,这事别告诉娘了,省的她跟着着急。玲儿,你回头跟先生请个假,我去山上的寺庙走一遭,让净修大师父给看看去。”
“哦哦哦。”张秀梅摸着陈默滚烫的额头,六神无主的应着,连手里的衣服都忘了给陈私塾了。
“嗯,爹。”陈玲应声过后,从张秀梅手里抢过了衣服,说道:“爹,你再着急也得先把衣服穿上啊。”
“对对对。”陈私塾把陈默递给了张秀梅后,快速的套着衣服、裤子。
回过神来的张秀梅着急的对着陈玲说道:“玲儿呀,给你爹把吹不灭灯(学名马灯)拿来,这黑灯瞎火的磕着绊着那就麻烦了。”
急急忙忙弄好了一切,陈私塾连着被子带陈默一起裹在了大衣里,然后拎着吹不灭灯,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院子,向着大山里而去……
十二月的冬天,天色有多黑,不用我说了吧,那西北风跟刀子似得不断的切割着陈私塾的脸颊,也幸好他在不断的走着,要是他敢停下哪怕一会,也得给他冻僵了。
这盏吹不灭的火苗,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就跟飘荡在野外的鬼火一般,一闪一闪的吓人无比。
陈私塾不愧是这片大山里资格最深的赶山人,借着这微弱的灯光,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的前行着,非常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摔一个跟头。
陈私塾所说的寺庙在东边的巍山山顶,据说这净修大师父是一名武僧,师从清字辈大师,清辉大师,具体是哪里的原籍,这个就不清楚了,他也从来没提起过。
他是从67年破四旧的那个年代逃出来的,他逃到这里的时候,在大山里面迷了路,幸好遇到了出来赶山养家糊口的陈私塾老爹陈石头把他带出来了,不然,净修就该长眠于此了。
从此,这净修大师父便在巍山山顶结草为庐独自修行了起来,也会偶尔下山给大山里的村民们来看看病,或者拿着草药、山货来换一些柴米油盐什么的。
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净修便开始筹措资金,打算在这人杰地灵的大山里盖一座寺庙普渡众生,弘扬佛法。
他下山的次数多了,后来也渐渐被大家所熟知了,净修凭着他出色的中医术活人无数,再后来大家自发的给他盖了一座不大的小寺庙,他也就在这里彻底的扎下了根。
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一些善男信女也来募捐了,渐渐的,寺庙越改越大,可山上就这么大点地方,最后的规模还是没有超过十亩去,人数也刚刚够七人而已,不是没人来剃度,而是净修收的弟子都是被抛弃的婴孩,良家子弟则是一个不要。
当天色快亮的时候,陈私塾满头大汉腿脚发软的,总算是到了这里,可他身上的大衣却变成了花子衣儿,里面的棉絮都被蒺藜和树枝刮了出来,脚下还缺了一只鞋子,吹不灭灯,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还没喘口气呢,他便敲响了寺庙的大门,敲了几下之后,陈私塾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的,突然的就沿着大门软倒在了台阶上。
其实他翻山越岭了大半夜的,早就脱力了,不过是靠着心中的那口气,他这才坚持了下来,不然,别说到这里了,能不能爬上巍山还是未知呢。
大门敲响不久后,便打开了一道门缝,门里走出来一名八九岁,剃着光头留着戒疤的小和尚。
小和尚打开大门之后并没有低头,而是向着周围扫视了一下,他发现没人的时候,两手一用力就想关门了。
他用力关门的瞬间,才发现了跟叫花子有得一拼的陈私塾。
小和尚连情况都没看清呢,撒腿就往庙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师父,师父,门口有一个叫花子饿晕在门口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环绕着,显得声音特别大……
吱悠~
一扇禅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浑身腱子肉的少年和尚,他似模似样的呵斥道:“真武,你身为出家人,为何在此大呼小叫的?吾等出家人的清静无为都被你丢了么?”
小和尚看到了来人,就跟看到了亲人似得,马上咋呼了起来:“真识师兄,有一个叫花子饿晕在门口了。”
这个名叫真识的和尚故意装的没有听清楚他喊得是什么似得,眼睛一瞪,喝道:“谁到门口了?”
“叫花子到……”
真武还没说完呢,就被真识打断了:“什么,砸场子的!好大的胆子!”
“师兄不是砸……”
“你别说了。”真识再度打断了他,同时马上把手放在了嘴边,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砸场子了,师兄、弟们赶紧抄家伙什儿~”
真武:“……”
真武急的都快哭了,硬是没有在真识的嗓门下插上一句话。
整个寺庙一下子跟活了过来似得,马上就出现了翻箱倒柜,起床穿衣,拿东西的嘈杂声音,不一会,五六个剃着光头,手里拿着家伙什儿的热血少年小和尚就奔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和真识年纪差不多的小胖和尚喝问道:“真识师兄,谁过来砸场了?”
真识大手一指门外,这些和尚连问都没问,“呼啦”一声直接就向着门口方向奔了过去。
而那个叫真武的小和尚,则是小脸憋得通红的往净修的房间急忙奔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