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默的手腕上连接着床头的那个手铐,打着点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由民警同志给他做着笔录的时候,陈默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么狠了。
刨除自己与杨树外,受伤的一共十一人,一人胸骨骨裂,这是杨树出手的,不能算在他的头上。
剩余的十人,一人胸骨折断三根,两人下巴勾脱臼牙齿脱落,一人手臂骨折和鼻梁粉碎,一人鼻部软组织粉碎,一人轻伤,一人重度度脑震荡,两人轻度脑震荡,一人死亡,死亡那人虽然有陈默的责任,但毕竟不是他的错。
这件抢包的事件,不但涉及到了十几个人,还涉及到了人命官司,陈默的事情也没定性,这一切都得法院宣判之后才作数。
民警一边给陈默做着笔录,一边用“小伙子你真厉害”的眼神看着他。
录完了笔录,陈默在上面签上了名字,按下了手印。
民警同志整理了一下笔录,笑着说道:“小伙子,下次见义勇为的时候,下手留点分寸,你看看把人给打的,事者家里不干了,都聚集到派出所闹事去了。”
陈默怒了,他问道:“警察叔叔,他们大白天的持刀抢劫伤人啊,难道他们还有理了不成?”
民警同志答道:“小伙子,只要法院一天没有宣判,那么他们就不是罪犯,只能叫嫌疑人。就算他们犯下了罪恶,也得由法律来审判,不是你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那我有证人啊!”
“你说的是你的同学吧?”
陈默点了一下头。
民警说道:“他们的证词虽然有力,但是他们都和你有关系,到时候法院不一定会承认的。”
陈默刚要说话,民警继续道:“那些围观的群众我们也叫人去调查取证了,就是……”
说道这里,民警同志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默顿时有些失望了,也明白里面的意思,是找不到人吧。
但是他也没有放弃,而是追问道:“那那些店主呢?”
“小伙子,你小看了人心。”民警脸上带着气愤之色补充道:“小伙子,你听过自扫门前雪这个道理吗?那些店主还要做生意的,你……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民警虽然没有说透,但是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说的颇为无奈,一看就是以前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陈默的脸色瞬间灰暗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问道:“警察叔叔,我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啊?”
民警同志起身,先给陈默到了一杯水,然后递到了他的跟前。
陈默接过水之后,民警同志也重新坐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会,说道:“你的事情可以分为两个走向。”
陈默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民警同志继续开口。
“第一个走向,是见义勇为,一旦被判为这个,你不但没有过失,还有有奖励。”
“第二个,是防卫过当,要是被定性为这个,你可能要受一些牢狱之灾了。”
“什么?坐牢?”陈默听见这话差点没哭了。
民警安慰道:“小伙子你别急,容我把话说完。”
陈默只能按耐下了焦急的心理,听着民警同志的话。
“小伙子,你今年还不到18周岁呢,根据我国未成年保护法与刑法,你不够判刑的年纪,但是少管所就避免不了了。”
但是民警也没把话说死,而是补充道:“那些事主家里也知道自家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就是死要钱而已,只要你花些钱,让事者家属那头撤诉,这事没准就过去了,到时候该撤诉的撤诉,该判刑的判刑。”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一旦双方无法达成和解,那么只能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何为无法和解,说穿了,就是没有达到这些人的心理价位。
民警同志说完了之后,没有再说了,而是打算让陈默先消化一下内容。
陈默听到这番话,心里不但没有高兴,还越加的沉重了起来。
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你让一个从穷山沟子出来的人花钱,还不如让他去坐牢去呢!自己就是一穷山沟子人,家里哪有钱啊!这寨子刚有点起色,大家也不可能会为了他花钱的。
倒是自己家里,还真背不住到处筹钱来平息事端。对了,千万不能让家里知道……
陈默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悔,他就觉得自己这趟根本就不该进城,就是进了城到了学校后,哪怕得罪那个什么杨老师,拿到课本走了不就完了吗,可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就算有,凭着他的能力,也不可能能弄来。
一想起杨树来,他忍不住问道:“警察叔叔,那个杨老师怎么样?”
他用的是“那个”而不是用“我们”来敬称杨树,说明陈默心里全是对他的怨念。
没错,要是没有杨树的见义勇为,后面的事情也就根本不会发生了,陈默现在也就不用戴着“大白金镯子”躺在这养伤了。
“他……”
吱悠!
民警同志嘴里刚刚蹦出一个字来,病房门就打了开来,二人齐齐望去。
要说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
进来的人赫然是杨树,他捂着腹部,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民警同志点了一下头,然后满脸愧色的望着陈默,尤其是那个扣在他手腕上的东西,更是让杨树无地自容
气氛……
也随之沉寂了下来。
陈默喉咙滑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他先打破的沉寂……
“杨……杨老师!”
“陈默同学……我……”
民警同志在社会上历练了多少年,那眼睫毛都恨不得是空的了,虽然自己的职责是不能离开当事人,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再说了,他对陈默见义勇为的行为与感官还是不错的,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陈默床头挂着的,还剩大半瓶的点滴,说道:“你们长话短说,我去叫护士来换药。”
说完这句话之后,民警同志开门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师生二人了。
杨树紧走了几步,坐在了陈默的床头,唏嘘的问道:“陈默同学,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