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默然地听完,面上没什么表情。
顾瑾辞知她一向嗜睡,眼见天色已晚,“今天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着拉着林予安就要回房休息。
陆应淮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走进名宿酒店里面。
走进先是个花园,再往里十分钟左右,转弯才能看到大厅,大厅里有人登记住房。
深夜的花园显得格外的寂静,花草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偶尔夜风吹过,凉凉的…
陆应淮咽了一口口水,紧走几步,跟在林予安的旁边:“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现在可是酷夏七月…
林予安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说法,忽地顿住脚步,眼睛看向前方。
顾瑾辞陆应淮也是停了下来,面色古怪。
林予安勾起唇角:“看来它是等不及了。”
黑暗中隐隐有一道身影,她嘴里哼着戏腔:“…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一边哼着戏,她左手在胸前按袖,右手按袖右胯下方,右踏步,目视正前方。起步,右脚尖微向外撇,稍勾脚面向前迈一步…
甩袖扭胯,赫然一副台上唱戏的模样。
陆应淮面露惊恐,失声唤了一声:“姜前辈!”
姜德淑在圈内外都有极好的口碑,她德高望重,低调演戏,德乐于指导新人,平易近人,很是受人爱戴。
陆应淮见她这个样子傻眼了,焦急地看向林予安:“前辈她…”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姜德淑的注意,她转头看了过来,脸上通红一片,甩着长袖拖着戏腔道:“戏未止,莫出声…”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音,那红色的长袖随着她的动作猛然变长,缠绕住陆应淮的脖颈,下一瞬直接出来在了他的身后。
陆应淮身体僵直,死死盯着林予安,眼角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鼻尖泛红,嘴唇哆嗦着。
纯粹是吓的。
身后一双冰凉苍白的手攀上他的脸庞,耳畔一道轻柔的女声唱道:“许郎啊~~你~为~何负~我~?”
陆应淮努力保持冷静,还是被吓得浑身颤抖,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挤出一句话。
“许郎~你好狠的心呐~”
声音凄婉,引人怜惜。
陆应淮见林予安正在掐诀,安下心来,吞吞吐吐憋出一句:“这…咱…物种不同,你懂得伐?”
女鬼听不懂,女鬼很生气。
它双眼一厉,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涂的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尖利:“许郎~奴家好痛…你来陪陪奴家可好~?”
说着它抬手五指成爪,月光下红艳艳的指甲尖利可怖,恶狠狠地就要往陆应淮的面门抓!
“啊!救命!!”
陆应淮闭着眼声嘶力竭的嘶吼:“我不姓许!你到底有几个相好的,连我的姓什么都搞不清楚!”
女鬼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缓缓放开了陆应淮。
它倒退几步,眼里流出了血红色的泪,伤心到了极点:“许郎,何故如此羞辱奴家?奴家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这话让奴家心里好痛…”
陆应淮得了自由撒丫子往林予安那边跑:“大师!救我狗命!我玩儿不起!”
见他要跑女鬼又甩着袖子要抓人,林予安看出这女鬼有些道行,担心坏了姜德淑的肉体,连忙甩出了一张定身符,想要定住女鬼。
女鬼早有预料,甩着另外一只长袖将黄符打偏,那符好巧不巧的就贴到了陆应淮身上。
陆应淮被定在原地,唯一能动的眼珠子毫不客气的对着林予安狂翻白眼。
有的人,你以为她是你的救赎,其实她就是来逗你玩儿的。
嘿,就是玩儿!
林予安走到陆应淮身边,接黄符取下,对这个场景简直没眼看。
“啊——!这是功德正气?”女鬼的痛叫声一声,三人循声看了过去。
女鬼即便是打歪了黄符,接触到黄符的长袖仍然被锈蚀转眼成灰。
女鬼大急,连忙从姜德淑的身体里出来,想要用这种方式减少影响。
但功德正气本就是邪祟的克星,它即便是脱离了姜德淑的肉体还是摆脱不了。
林予安瞅准机会,咬破食指,用力一甩,一滴血红色的血珠直直地飞向它的额际!
女鬼躲闪不及,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
陆应淮被它的叫声激的耳膜生疼,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花园中女鬼以额际为中心,慢慢往周边扩散腐蚀成黑灰色的浊气。
转眼半个脑袋都没了。
就在快要消亡的最后一刻,女鬼的眼神有了片刻清明,她看着三人哈哈大笑。
“奴家命如草菅,生如浮萍,天地之大却是没有我半点容身之处,这世道终是不公!”
林予安刚刚已推算出她的前尘过往,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默不作声。
女鬼大声笑着,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深,周遭的空气越发的冷了,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渗出血色。
周围的墙上,树上出现了一个个艳红色的嘴巴,它们张张合合不停地重复着说着:“世道不公!”
“世道不公!”
“世道不公!”
林予安听着耳畔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声,脑海中不断闪现女鬼的生平,扪心自问,这世道对她可有公正?
恍惚间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不留一丝空隙。
林予安抬头,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五官轮廓,他淡声说了一句:“这世上公正的只有时间,不管如何,都不是牵连无辜的借口。”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万不该牵连无辜。
林予安重重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里一片清明,来了这里之后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差点还被这东西影响了道心。
她脸色一冷,挣脱了顾瑾辞的手,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一道驱邪符,符成,周围嘶吼的嘴巴瞬间消失。
只剩下个身子的女鬼转身就想跑,没了眼睛不辩方向,直直的就朝着陆应淮冲了过去。
陆应淮这个二货,下意识伸手就扯住了宽大戏服的衣襟。
衣襟被拉开,女鬼一个漂移,转眼陆应淮手里拽着的只有红艳艳的戏服。
月色下女鬼狼狈逃窜。
陆应淮盯着那身影,瞳孔颤动,仿佛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