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瞪着眼睛看本初：“你不会是要把那台地狱咆哮也带走吧？它比这车都大，你想怎么装上来？唉，我以为自己够贪，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贪心不足蛇吞象。”

本初轻松的说：“用不着装车，让它自己走起来就行了。”

连乔纳森也觉得本初有点儿不可理喻了：“你想让它动起来？就算真能破解它的信息锁，谁能驾驶它？难道本先生还能驾驶地狱咆哮？”

这款地狱咆哮二代机是人工驾驶配合辅助AI，操作难度虽然远比一代机容易，但想要操作自如也需要长期的专业训练，一个驾驶员的价值往往还要高于一台地狱咆哮。也因此，每台地狱咆哮都有内置的信息锁，只有匹配的驾驶员用脑信号才能解锁，脑信号特征独一无二，几乎没有破解的可能。

本初懒得再理会两人，走到地狱咆哮身边，围着这个大家伙装模作样的转了几圈。两人见他紧贴着地狱咆哮坐下，拿左手上的腕表贴在地狱咆哮腹部，表盘上泛起一道起伏不定的光，看起来科技感十足。两人也没看出他贴着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知道本初在搞什么鬼。

过了一会儿，本初一脸满意的站起来。他从怀里又掏出一片镀膜薄片，故计重施的贴在表盘上。接着，他手脚并用爬到地狱咆哮的背上，把薄片顺着被田峰掀开的驾驶窗随手丢进去，然后回过头喊道：“过来帮忙！把盖板扣回去！”

乔纳森眉头皱的更深，人都还没进去就把驾驶舱封住？两人打定主意看他出丑，走上去把沉重的盖板递给本初。

之前田峰是通过暴力手段，直接物理破坏掉盖板的装置，本初把盖板扣上去虽然严丝合缝，但只要地狱咆哮随便翻个身，肯定会把盖板甩出来。他遥控“极光”开过来，取出一只手持式高温喷枪，对着盖板缝隙喷上一圈，竟是直接把盖板焊死在上面。

“好了，你们走远点！”

本初跳到地面，退后几步，对着表盘映射在空气中的投影屏幕一顿乱画。然后，乔纳森和老七亲眼见证了奇迹——地狱咆哮竟然六肢一撑，站了起来！

乔纳森毕竟活了一把年纪，还有心探究本初是如何做到的。老七却激动的不能自已，就像是……就像是看见残疾多年的人忽然甩掉了拐杖和轮椅，连跑带跳的向新生活奔去。

他抱着一点点期许，问到：“它……还能做些别的动作吗？”

“让我想想。”

本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把空气中的投影屏幕像揉纸一样揉成一团，不得不说交互效果逼真的一塌糊涂。接着，他把手里的那团光影冲着自己的脑袋丢去，一点光飞进脑门，一闪不见。

这算什么？外设辅助操作切换到完全脑机接口的意思？这交互过程有点儿太邪乎了吧？

“来看看它还能做些什么吧。”

本初的话音未落，地狱咆哮就甩开六足奔跑起来，百米之外速度已接近巅峰，然后忽的一个急停，前肢拒地，向前空翻而出。巨大的身躯在空中几乎头上脚下时，悬浮井轰然启动，来了个540度侧空翻接180度后空翻，然后如驾着云彩的妖怪俯冲而上。升到最高点时，全身猛然冒出十几件隐藏起来的武器，什么电磁枪管、火箭筒、斩马刀、棱形枪，活像个受惊的刺猬。此刻滞空一秒，所有武器又全部缩回，六肢全部蜷缩在身体两侧，直接以自由落体之势“砰”地砸在地上，落地的瞬间，六支尖足猛然扎入地面。

老七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着嘴“啊啊”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啊了四五秒，他才终于蹦出一句：“哎呀我艹！”然后一下子跳起来老高，转身对着乔纳森大叫：“看看，看看！老乔，没啥说的，干！就是干！”

“是挺牛逼，可它之前是怎么被人废掉的，等会儿一样能被人怎么废掉。”老乔自己也看的眼皮直跳，还是忍不住要泼冷水。

“够了啊你！再不答应，全翡冷翠都不当你是兄弟！”

田峰的车被停在这里，他们开着塞满战利品的装甲车继续前进，地狱咆哮在车后亦步亦趋，“极光”则跟在最后。路过光头达尔的尸首时，三人一句话都不想说，尤其是过惯刀头舔血生涯的乔纳森和老七，都生出兔死狐悲的悲凉，也许下一刻，等待着他们的也是脸埋尘土。

进入“渊薮”后，老七一眼认出了停在入口不远的“钢虎”，他向本初凝重的点点头，等待他的决策。他虽然玩世不恭，但还有自知之明，有本初在，他这个被称为翡冷翠大脑的“听风者”就是个屁。那么一群糙汉子里长了脑袋的实在不多，完全是矬子里面拔大个儿才选中了自己。

“带上趁手的家伙，下车跟着地狱咆哮走，我能开启它的热能追踪功能，都别弄出动静来。乔纳森，别忘了杰克的柜子。”

巨大的地狱咆哮打头阵，老七紧随其后，乔纳森执意让本初走在他前面，由自己垫后。

“渊薮”如同城市的坟场，荒凉、混乱、不辨方向。本没有什么正经的道路可言，地狱咆哮不仅指引方向，有时还起到开路的作用。

老七暗暗庆幸，如果不是本初的神奇之举，他和老乔自己误闯进来，早已经迷失方向。

走了近二十分钟，地狱咆哮忽然停下，上身伏低摆出战斗的姿势。其他人都屏住呼吸，戒备的盯着前方的黑暗。老七和乔纳森看不出对方的藏身之处，直觉却已做出明确的警示，在沉默中对峙，就像狩猎中的猛兽。只不过，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这一刻还未可知。

乔纳森一点点向前移动，超过本初，精神和体能都已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暴起发难。不料本初忽然从背后按住他的肩膀，激的他几乎要跳起来。

本初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起身对着前方说道：“出来吧杰克，自己人还把气氛弄的紧张兮兮的。”

没人应声。

“疑心病真重！”本初越过老七，站到地狱咆哮的前面。

又过去10秒钟，黑暗里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杰克鬼鬼祟祟从一堆废墟后面走出来，骂道：“妈的！还真是自己人，吓死老子了！老七，老乔，你们也赶上来了？”

两个部下点点头。

“啊！别在这儿磨蹭了！快走！”

杰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过来拉住本初就要往前跑。看清地狱咆哮之后又忍不住站住，“这大家伙怎么让你们开起来的？搞得我疑神疑鬼。我明明看到驾驶员被田峰干翻了，这里边驾驶的谁呀？”

“别急着走，把情况说清楚。”本初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跟他逃跑。

杰克刚才躲着的时候颇耐得住性子，这会儿又急得跳脚：“先离开这儿再说！里头有个狠人，根本就是个怪物！田峰和舍甫琴科你知道吧？两个顶尖王牌也斗他不过，我看用不了多少时间，命都要丧在这里。”

田峰和舍甫琴科的大名如雷贯耳，乔纳森作为翡冷翠的高端战力，自忖较这两人仍远有不如。他侧头看看老七，发现对方也萌生退意，什么“阿尔法菌群”，总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本初若有所思，又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装的要命，我开始真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穿了套燕尾服，戴着礼帽，还拿着把手杖。没想到一打起来厉害的要死，我感觉他都不像地球人，也不是改造人……”杰克絮絮叨叨的描述着菲奥雷，他越是说的眉飞色舞，本初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想到之前惨死的老肖，和他们心口上那两道切口平滑的伤。

等到杰克闭上嘴，本初的神色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想活命吗？”

“废话！”杰克被本初搞得越加心神不宁，他从没见过本初这么认真的样子。

“听着，”本初环视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去帮田峰和舍甫琴科干掉那个人！在他面前逃是没有用的，等他解决掉那两人，一定会找上我们，据说见过他们的人都没有活口。唉？不对哦，只有你见过他，我们三个还算安全。”

“去你妈的！”习惯性的骂了一句之后，杰克又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知道他？什，什么路数？”

“现在没时间磨蹭，田峰和舍甫琴科要是完了，咱们就真的没机会了！”本初抓住地狱咆哮的一条前肢，后者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后肢一曲一伸，猛地跳跃而出。本初回头大叫：“都跟上！老乔，把柜子交给杰克。”

“怎么办？上校？”老七和乔纳森都看着杰克，等他拿主意。

杰克咬着牙，吼道：“还能怎么办？是爷们儿的只能跟上啊！真他妈的，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把我的武器柜给我！”

田峰和舍甫琴科使劲浑身解数，仍旧陷入苦战，局势越来越不利。

他们都从孩提时代就开始培养战斗技艺，通过苦练激活一个个预埋在基因中的行为因子，让战胜他人变成本能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为“雷霆行者”服役还是在众妙期间，他们都曾和形形色色的敌人接触，足迹踏遍五洲四洋，深入地表无数险恶的环境，如同独行的猛虎，仅仅威名就足以震慑狼群。他们的职业生涯里，除了自己人，几乎没有遇见过打不赢的对手，更不用说二打一这种事情。

在绝大多数敌人眼里，田峰和舍甫琴科这种存在就像是梦魇。可这个“剑师”菲奥雷，简直是梦魇里都不会出现的魔鬼。

菲奥雷使用的是双手剑，右手握80厘米长的单手细刃剑，左手则是一把40厘米左右的护手短剑，分别从他的手杖前后抽出来的。据说，这样的长短剑搭配来自于古代欧洲的亚平宁半岛，田峰对古欧洲的剑法流派都有所研究，却从没听说过哪种剑法能如菲奥雷用的这般神鬼莫测。

技巧固然登峰造极，剑技讲究心、眼、身，东方又叫做神、意、形，都是在说一个出招无需思考却又已达到思考之极的境界。然而技巧又有穷尽时，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切诱敌的花招几乎都没有意义，最终较量的不过是个判断和节奏而已。抛开这些形而上的精神维度，剩下的仍旧是快、准、狠三字真决，就又回到体能的较量上。

菲奥雷的各项体能指标，都远超综合能力第一的“雪莱系”改造人，令田峰和舍甫琴科望尘莫及，田峰偏偏又能确定他身上没有丝毫机械和电子方面的改造痕迹。另外，菲奥雷拥有的另外两项“能力”显而易见：周身环绕极有规律的强力气流，能产生类似“悬浮井”的效果；左右双剑都能放射出细锐的高能离子束，犹如外发的剑气。这两项能力将他的剑术推向难以置信的高度，好似完美的进化，就如同蝙蝠利用声纳，或是箭毒蛙拥有毒液。

经验告诉田峰，这两项“能力”并非来自于科技造物，而是真实不虚的异能，就像他自己刚刚发展出的“电能”一样。

难道，这个神秘的菲奥雷早已进行了“阿尔法菌群”的融合？

前额的伤口在汨汨流血，视野里一片血红色，田峰却不敢擦拭，因为每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致命。舍甫琴科也因此染上了红色的暗影，在田峰的视野里，战友唯有一双眼睛清亮之极，如同雪山下的湖泊，凛然不可侵犯。

田峰在心里暗暗叹息：邀请舍甫琴科只为了多一层保险，却没想到竟然陷入死局。十年袍泽，半生情谊，以相携战死沙场作结，似乎也不失悲壮。

舍甫琴科负伤成为战斗的拐点，之前田峰主近身缠斗，放电能力可发挥最大能效；舍甫琴科主远攻骚扰，随意转弯的子弹根本不怕误伤战友。两人配合无间，给菲奥雷造成很大麻烦。只是数分钟后，菲奥雷忽然改变战术，转而主攻舍甫琴科，那样快如鬼魅的身法，就是田峰也只能任他来去。

舍甫琴科使用一对巨大的木柄左轮/手枪，枪管上装有20cm长的漆黑刺刀。他敢拿这样凶险的武器用于近战，短打的实力可见一斑，比起田峰更多了几分凶狠。菲奥雷狡诈如狐，交战以来首次用出剑气一般的高能离子束，出其不意斩断一柄左轮，继而将舍甫琴科一只右手齐腕砍下。其后，他不止架住了田峰的疯狂反扑，还顺手把不自量力冲上来的扈从一剑枭首。

杰克就是在这个时候当机立断，选择转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