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突然切换的场景,让我鬼眼接收到的信息,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哪怕之前已经有点适应了,但在这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脑壳嗡嗡,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所幸之前的碰撞中,鬼眼也同样受到了重创,捕捉信息的能力锐减,我才侥幸没有被突变的信息流冲击成白痴或者疯子,只是坐在地上,捂着脑门头疼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然而,当我努力把流血半残的鬼眼一一闭合,终于有暇打量周围的景物时,才愕然发现,自己之前置身于怎样凶险的环境之中!
我以为自己一直在大巴车上奋战,可当黑雾散去,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下了车,现在正瘫坐在隧道内部一个相当深的位置。
回首望去,大巴安静地停在隧道入口,离我已经足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了。
先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什么发动车子啊、破窗啊、撞门啊,不过都是怪异给我营造出来的幻觉!
这让我想起姨外公他们在分析案例时跟我说过的,很多灵异之物迷惑人类感官的常见手法:
最典型的,自然就是人们熟知的“鬼打墙”,顾名思义,就是让人在同一个地方彻夜打转,宛如遇上了无形的迷宫。
鬼打墙虽然出名,可真要论起来,这种灵异,其实是所有“鬼迷心窍”的案例中,危险程度最低的,有时候甚至可能是出于某些执念鬼的好心,不忍夜行者在黑夜中遭遇更多的危险,才强行留客。
不过另外的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有时候,在恶鬼的蛊惑下,人们可能把危险的绝路看作安全的坦途,又或者把自己的亲人朋友,看作仇人乃至怪物,凶狠厮杀。
这些灵异现象没有鬼打墙出名,更多的是因为,遭遇它们的人,九死一生,很多人来不及把自己的遭遇说出口,就已经见了阎王爷。
是的,我们有时候可以看到新闻,说某人从某地的桥上、悬崖上、天台上平静跳下,往往还要感叹一句“真不怕死”。
可若是深究,这未必就是他们真的看穿了生死,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被恶鬼的幻觉迷住,把必死的危险忽略了;
还有很多人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亲人,事后清醒过来,又悔恨痛哭,那也未必是一时冲动或者得了精神病,也有可能是鬼魅作祟。
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及时沟通浑身的鬼眼,和隧道中的黑暗硬拼一记,
可能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骗进隧道深处最危险的区域。
那样的话,恐怕直到临死之前,我都依旧浑然不觉,还以为自己在跟车上的怪异拼死作战呢!
我茫然地环顾一圈,就看到那浓稠如液体的黑暗,已经退缩到隧道的更深处,只有在我身边的这一段,环境已经恢复了正常。
因为七星岭隧道修建好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仔细看去,两侧的洞壁和路面略显陈旧,虽然还是没有车辆路过,但穹顶和隧道两侧亮起昏黄的灯光,却让已经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许久的我,感到由衷的温暖和光明!
“呸!”
我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要爬起来,却突然感到手掌下有什么硬物,硌得手心刚长出的鬼眼生疼。
我立刻想起,自己在爆发鬼眼的前一秒,手里还握着安全锤呢!
可当我低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却只剩白森森的一个条状物,足有小臂长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等我再定睛一看,不由大骂一声“靠”!
这哪里是什么安全锤,分明是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动物的半截腿骨!
“晦气!”
我骂了一句,抬手就想把手里的白骨扔掉。
但脱手之前,我却从上面感到丝丝灵气流转,鬼使神差之下,连忙又把手收了回来,紧紧握住。
这个动作,竟让我增加了些许的安全感。
末法时代,还残留着灵气的材料已经很少了,生灵的骨血中虽然蕴含灵气,但一旦死亡,很快就会散逸,甚至被秽气污染,变得跟天地间的其他东西无异,偶有残留,则都是炼制法器的上佳原料。
就比如这根骨头棒子,哪怕未经加工,它也能打到鬼魂,拥有了一定的灵异效果。
虽然对怪异来说,这根白骨的打击力肯定是微乎其微的,但考虑到我现在面临的窘境,百鬼萎靡,妙蛙孢子更是累得几乎枯萎,把这玩意拎在手里,哪怕只为壮胆,那也相当不错了。
“咕嘟嘟!咕嘟嘟!”
我朝隧道深处看了一眼,视线的尽头,还有黑暗在翻滚,像是被我之前呼唤百鬼的攻击给激怒,又像被打疼。
我怕它在我恢复过来之前卷土重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地退到大巴车旁边。
近距离打量,整辆车看起来干干净净,曾经遍布车身的血手印和鬼脸,统统都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朝车后
看了一眼,隧道口就在几米之外,外面有光。
天空虽然依旧有点昏暗,但已经恢复到正常阴天的感觉,和那种铁幕般的漆黑截然不同,应该是这部分的怪异,也在之前的冲突下一并被破掉了。
在这个距离上,就算隧道中的怪异比我先一步恢复,我也有把握在它再次淹没我之前,发动车辆逃出去。
安全有了保障,心神一下子松懈了大半,我长吐一口气,上了车。
车上自然还是空无一人,我在驾驶座坐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被鬼眼抽干的精力,在一点点恢复,肚子也有点饿了。
好在我们这次本来就是去郊游的,各种零食水果带了不少,只不过现在都已经成了无主之物。
我在车上随便一翻,就找到了一筒饼干、几个苹果、甚至还有一瓶喝剩一半的肥宅快乐水,我也不管它们原本属于谁,一顿胡吃海塞,最后一抹嘴,终于把疯狂抗议的肚子填满了大半。
吃饱喝足,我瘫在座位上,注视着前方的黑暗。
也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有时间,考虑起接下来的行止。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隧道中的怪异被我打痛,赶紧逃出去。
虽然这一车人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就我一个人活着回去,难免要受非议,但国家也不是没有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部门,也就是传说中的“有关部门”啦。
在唐一飞和我姨外公手里,我都拿到了省城有关部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只要打一个电话,有他们背书,我洗脱嫌疑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
但问题是,我真能放任这么多人消失在危险中,却能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厢,一张张熟悉或有些陌生的面孔,在我眼前不断浮现。
对我有恩的雷主管、曾经的女神于曼丽那都不说了,就算是张普,他为了活下去,而向我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会不时在我眼前浮现。
这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更别说他们会被怪异盯上,大概率还是因为我身上的阴命,吸引了怪异的注意!
一时间,我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冲突:
一个说“从心这种事,必须合在一起看”,“从心”合在一起,那不就是一个“怂”吗?
但另一个小人,却也在劝我从心,不过却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善念,勇敢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去把那些失陷的工友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