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与铁牛同游,留下的是让人痛苦难忘的记忆,那么与这不知名的干瘦老者相伴,则纯粹是让人提心吊胆了。
柳风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长着一张死人脸的老头,干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架,却不知为何力量如此之大,自己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但在这老家伙手里似乎轻飘飘得就像一只布袋熊。
“老人家,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迎着呼呼的风声,两侧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柳风眯着眼睛,用尽量人畜无害的语气问道。
“嘿嘿,柳公子你且安心,到了就能知晓。”这干瘦老者似乎也努力释放着善意的信号,只是那张棺材板一般的老脸上,硬生生凑出的笑容,委实阴森可怖,让人害怕。
……
与此同时,比赛的高台之上。
钱塘府诸位才子的诗文已经全部朗诵完毕。
凭良心说,其中辞藻优美者有之,引经据典者有之,然而真正能够展现题眼精髓的诗词却根本一篇没有,即便是再不识货的普通看客也听得出来,这些诗词不过是一些没有灵魂的句子堆砌而成的罢了。
“诸位,时间还有一些,谁若是有了佳句,也别藏着掖着了,赶紧上台吧。”秣陵王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些诗文也是极其不满意,扫了扫眼下郡府众人,便开口问道。
有几人似乎颇为意动,相互间一阵低声议论,最后却又都纷纷摇头,偃旗息鼓了。
不是他们不想尽力,实在是即便出手也自觉不能胜过竹老、杜公子他们太多,上去也是无用,反而凭白给那姓袁的增添名声。
见没人响应,秣陵王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脾气暴躁的李行八更是干脆怒道:“府里那么多人,平日里一个个自诩风流才子,文坛大家,怎么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一个个又都缩卵了?”
一个主簿模样的男子深知这个李老八的脾气,也不懊恼,而是苦笑着解释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写诗作词不比其他,一是得看状态,像这般站在台上,以急智应题本来就难,何况还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更是难上加难。其次还得看题材,若是一般的题眼也就罢了,今日这‘北戎’一题,我等实在没有头绪啊。”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罗嗦,写几句歪诗也找那么多门门道道。哪像咱们武人,是输是赢全凭手上功夫。”李行八撇了撇嘴,挥着蒲扇般的大手说道:“反正按老夫看,这些诗词歌赋都是一个调调,到时候那个劳什子诗剑无双写了诗词,我们就把它评作臭狗屎,他能咋地?难不成在钱塘府打官司,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那主簿苦笑着摇摇头,决定闭口不言,不再去触这浑人的霉头。其他几名府臣也都苦笑着摇头不语。
今日这比赛的诗文注定是要风传一朝六国的,到时候他人一读便知高低,秣陵郡府若是做出有失公允之事,到时候自然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朝廷追究下来说不定就是有失国格的罪过。
看台上唉声叹气不绝于耳,而就在此时,已经闭目沉思许久的袁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朝着秣陵郡府众人处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之色。
“笔来!”
轻喝一声,早已久候多时的小书童连忙端上笔墨纸砚,袁公子抓起笔来一番龙飞凤舞,辗转腾挪间下笔不断,须臾光景便在卷轴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首长诗。
长吁一口气,袁公子轻轻拿起卷轴吹了吹干,远远望去便知是一幅好字。
他将卷轴递给谷志远大管事,后者小心接过后,眼睛略微一扫,脸上便浮现出尽在掌握的神色。
“诸位钱塘府的朋友,下面老夫来念一念袁公子的诗文,若有不妥当的,还望斧正!”谷志远向四周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地说道。
诗剑无双袁若望,他的诗词终于来了吗?在场的一众看客们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唉,咱们偌大的钱塘府真的无人能治他了吗?”
“张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庆国,咱们钱塘府是第二大府,是闽浙之地的繁华所在,可放眼天下,咱们可什么都不算,大汉朝这般大小的州府少说得有十七八个!”
“也是,差距实在太大了,我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老天爷眷顾我们庆国,天上能掉下个文曲星君来!”
“哈,你这说的倒是有意思……啊呀,张兄你快看,天上!”
……
“哇……老人家,我恐高,你可别松手啊……啊……别……老杂毛算你狠,我记住你了——”
……
自己倾力而作的长诗,已经向在场众人们展示完毕,袁公子打开折扇在自己胸前轻轻摇动,双目微微闭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静心等待着全场即将迸发的震惊和赞叹。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这个时候果然响起巨大的惊呼,袁公子嘴角轻轻扬起,哼哼,震惊吧,欢呼吧,没有见识的庆国人,让你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诗词,这才是中原正溯的文化底蕴!
只是……
渐渐的,袁公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嗯?这欢呼声里面好像蕴含的,是惊讶的情绪?
困惑间,袁公子下意识的微微张开眼睛,然后又猛然睁大,只见前方一个扁平的物体,正飞快地向自己迫近。
“什么鬼东西!”
袁公子忍不住惊呼出来,嘴巴张成了圆形,这点点距离,哪怕自己轻功尚可,也是来不及反应了,避无可避!
“噗!”
……
……
“额……这位兄台,你能否把鞋子还给在下……很贵的……”一个穿着青衣葛袍的年轻人,赤着一只脚,金鸡独立地站在高台一边。
而原本风度翩翩,卓尔不凡的袁大公子正一脸呆滞,嘴中牢牢地插着一只老北京布鞋……
远处华殿中,秣陵王身后的那干瘦老者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儿,不曾离开。
“殿下,老奴把柳公子带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