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哥,你可是见过市面的,哪里有这种细长的米?有些东西闻着臭,吃着香,有些东西闻着香,它说不定啊——吃着臭!”
就在方姓妇人阴阳怪气的谈论这奇怪的米粒的时候,刘光忽然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里头是一小捧雪白细腻的面粉。
“这面粉好白啊!”
这回围观的妇人们都看得清楚,再次惊讶的开口说道,市面上买的面粉可要暗淡多了,哪有这般如雪的颜色。
刘集笑着道:“这里头麦麸、麦芽都被打掉的,不硌牙,但吃多了其实也腻味,没有坊子里磨出来的面香。”
“二郎,你在那医学堂里还能经常吃面?”
妇人把刘集香不香的抱怨自动过滤了,开玩笑,这么雪白的面粉怎么可能不好吃?
怎么看都比市场里那些又黑又黄,还掺着麸皮沙子的面粉强。
更何况,别说是罗雨巷,便是条件好点的街坊,有几家几户能常常吃白面?
过年过节才拿出一点点,擀成皮子做面条包馄饨吃,平时谁家不是吃掺了石子沙子的糜子、粟米那些硌牙的玩意儿?
“那倒是没有。”刘集如实说道。
“我就说!”
就在妇人刚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刘集又接着道:“学堂里,从厨娘到学生,几乎都是瑛州人,吃面也就图个新鲜,一周两三回吧,一般都是吃白米饭。”
“这种细长的大米产自极南之地的暹罗国,比之咱们江南的大米更加香糯可口,喷香美味,滋味相当不错。”刘集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回味的神色。
若是柳风听到这番话,心中仅存的良知或许会有一丝丝忏悔。
真是可怜的孩子,刘集所不知道的真相是,就像他十分喜爱的康帅傅方便面一样,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泰国香米,而是山寨货。
无耻的黑心资本家柳风同志,实际上给大家发放的“暹罗香米”是由江西“9”大米冒充的。
江西“9”大米外观与泰国香米十分相似,成本却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
至于面粉,只是普通的中筋粉,经过外层加工后,看着面粉非常雪白,但口感一般。
但是,这些在后世十分普通,甚至有时被用来以次充好的东西,在如今那可都是宝贝啊!
可笑那方姓妇人,居然还在纠结大米的形状,人家那是海外来的香米好不,你家强子一个月累死累活,能抵得上人家的零头吗?
要知道,如今粮价疯涨,斗米便要钱百文,这一袋子少说也得有四五斗,光光是一袋大米便抵过他五百文的月俸了。
更何况斗米百文,那是普通的大米,还带着糠皮沙土呢,这种晶莹清香的大米里面没有丝毫杂质,价格少说还得再翻好几倍。
此外还有面粉和其他不知名的东西,这些物件的价值恐怕还在大米之上,细细一算,这刘二郎的月入可不得了啊!
于是,众人看着刘集的眼神变了,秀才的名头虽然好听,可那是吃不进穿不了的东西,而如今这些粮食可是实实在在的。
家中有闺女的妇人不免开始寻思,这样的金龟婿就在巷子里,说什么也都得抓住咯。
也有些有自知之明的,晓得女儿那姿色配他是高攀不上的,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去瞟刘家大郎,这是个老光棍了,总没理由嫌弃。
方姓妇人看着那些姐妹们纷纷倒戈,心里又急又气,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原本就是有给她儿子挑媳妇的意味的。
罗雨巷中都是穷人,按照她的想法,被众星捧月的应该是她儿子才对,年纪轻轻便是沈老爷家染坊的班头,这样的条件,贫家女子还不是任挑啊!
但如今……
哼,至少都是些死物,等到以后粮价大跌就不值钱了!
就在方姓妇人这般自我安慰的时候,刘集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只红色的纸袋,从里面拿出几张小票递给老杨头。
“杨伯,这些年多亏您的接济了,这些钱您先拿上,我和大哥都不着家,以后还是得请婶婶和您多帮衬一些……”
老杨头刚想推辞,刘集便连忙道:“莫要推辞,学堂每月路费都有五百文哩,我家又不远,用不掉的……”
五百文!还只是路费!
方姓妇人忽然觉得自己心纠得厉害,一口气提不起来,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脑缺血性晕厥,傅姨、张婶,你们几个快来帮忙,要立即做心肺复苏……”
……
罗雨巷中的这一幕,一天中在瑛州数个地方都发生了。
医学堂不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一套,学生们通过邸报之类的,对外界大事了解颇多。
如今都知道黄淮之地大乱,流民遍地,庆国的米价也一日三涨,大部分学生都用学分兑换了一些米面回家。
就连已经还俗的朱八九,也给山庙带去了整整四袋粮食,让老和尚开心的晚餐都多加了一碗米饭。
……
……
有个别学生家境优渥,吃穿不愁,倒是看不上什么米面,除了奶糖、薯片这样的零食外,便选了精巧的小件带了回去……
比如批发价二十块钱一打的塑料碗……
兑换一个小碗,只要十五个学分,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若是再加上一副塑料筷子,打包价只要二十个学分,更是良心价,非常便宜……
富春县马家大宅。
“这套玳瑁碗筷还不错吧?”马书生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衣着富态的中年男子。
手中把玩着轻盈细腻的一套餐具,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这真的是你在医学堂中,一个月里学习所得的奖励?”
中年男子脸上满是不信的神色,这样的物件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那柳校长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拿出来赏给学生。
“那是当然,本公子学习就是有天赋!若不是当初你一直反对我入学,如今我可能已经是秀才了!”
马书生露出一排贝齿,上前挽着中年人的胳膊,声音比起在学堂里清亮了许多!
若是朱八九他们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
这个除了每次沐浴都单独行动外,其余时间都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马公子,此刻举手投足间,居然满是少女的妩媚。
“笑话,哪有女子做秀才的!”
中年人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秀英,你爱读书爹不反对,甚至女扮男装去医学堂读书,爹都依了你,可你别忘了答应爹爹的事情!”
马书生,或者说马秀英扁了扁嘴巴,道:“我这不是在学医嘛,到时候我要和那姓苏的比比医术,先是被革了功名,又被郡王府逐出,若是医术都不如我,我看他们苏家还有脸提亲事不!”
“你!”
中年男子一时语塞,然后苦口婆心的道:“我知道你看不上苏公子,但苏家毕竟是瑛州前三的世家,不是我们马家可以招惹的。”
“你可知,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叔,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位权贵,一夜之间抄家灭族,举家被发配到普陀岛上打鱼去了!虽然我早已经不与他们往来,但这也足以警示啊!”
“我们马家说是富春县首富,可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咱们就是羊羔而已!如今苏贵妃深受王上宠爱,苏家如日中天,我们实在是不可与其交恶啊,更何况,苏公子我见过,他已经真心悔改,他的才学样貌俱佳,也算是一个好归宿啊!”
马秀英摇了摇头道:“柳校长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觉得很对。反正婚约还早,到时再说吧……”
“又是柳校长,这人究竟什么来历?”中年男子皱眉问道。
“什么来历我也不知,不过他恐怕就是你说的那种权贵了!”马秀英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神秘的道:“爹爹,你可知道二叔和他儿子作恶一生,甚至连爷爷都被逼死,究竟是倒在了谁的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