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有预想中的阴冷潮湿，相反极其宽敞明亮，只是其间的陈设让人有点发懵。
大灶、案板、刀具、锅碗瓢盆、被炉灰熏染得发黑的墙壁，这里分明就是一间厨房，还是开大灶的那种。
铁塔一般的黑汉带着众人穿过厨房，走到后边的院子中，一些伙夫和厨娘聚在一块儿，远远地看着，不时发出一些哄笑声。
但有些考生可笑不出来，他们虽然不像刘集那样有秀才功名在身，可也是以学子自居的，亚圣可是教导过，君子远庖厨，如今这黑汉将自己带来这种鬼地方，实在有辱斯文。
要不是那货胳膊上膨隆的肌肉比自己脑袋还大，他们一定要跳起来指责一番，用圣人之道好好感化一下这个不识时务的嘿厮。
将众考生们晾在此处，那黑汉抬腿几步走进了一处茅棚，接着茅棚里便响起了“咕哩咕哩”的嘶嚎声。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黑汉两手各夹着数头捆绑好的，黑白相间的猪仔走了出来，将它们丢在地上，任凭其嘶嚎。
接着提起一只猪仔，拿来一把尖锐的小刀，走到一名考生面前，说道：“拿着！”
“我是读书人，我手捧圣人书，怎可碰这等秽物？”那考生恰巧正是来自东亭书院的周姓书生，他惊恐地避让开，愤怒的说道。
就在这时候，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接过了猪仔。
马翠儿推着柳风来到小院中，而小郡主和钱玉捂着鼻子，远远的嘀咕着。
“哥，你说这小郎中搞什么鬼？前头那两项测试也就罢了，这最后这场，猪猪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猪猪？”
“额……你不是最爱吃柳兄做的糖醋排骨吗？”
“哪有，我的最爱，明明是烤乳猪！”
……
小院中，柳风捉着小猪仔，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淡淡的道：“圣人说君子远庖厨，自然是对的，但若想惠济苍生，则必须要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若是顾及自己君子的名分，这点事情也不敢做，如何能悬壶济世呢？”
周姓书生叫道：“我来这里是拿香水……是来学医的，可不是来杀猪的，杀猪和治病有什么关系？”
“这你们以后自然会懂……”柳风沉声开口，语气严厉的道：“总之，若是想要进入医学堂，必须放下你作为读书人的架子，杀猪明志，否则就请回吧！”
对于现代医学，哪怕是现代中医学来说，解剖也是一门必不可缺的课程，甚至将来有条件的话，柳风还会开设人体解剖课，这些都是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所必须经历的。
更深一层次，柳风不希望自己种下的这些种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呆子，这样的筛选也是有必要的。
脸上青红交替了好一阵，周姓青年冷哼一声：“我周家诗书传家，只有拿笔的才子，没有动刀的屠夫，告辞！”
“同去！”紧接着，数个学子模样的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你不走？难道你堂堂一个秀才，也要操刀卖肉？”周姓书生转头看着在人群中纹丝不动的刘集说道。
刘集微微摇头，道：“在下家贫，日日与灶膛为伍，每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宰上一口肥猪，让家中老母享用肉食，今天又有什么好走的呢？”
“哼，穷胚就是穷胚，读书再多，也只配和下贱的屠户为伍！”周姓书生吐了一口吐沫，转头便走。
“哎呦！”
没走出两步，周姓书生便迎面倒地，“小王八蛋，你敢伸腿绊我！”
“屠户不偷不抢，吃你家大米啦？呸！”张大宝朝着他忿忿的道。
周姓书生挣扎着爬起来，刚想要动手，忽然一个小山般的黑影笼罩过来……
……
唉，你若是知道，这个小胖墩曾经砍死过一头老虎，你就明白，铁牛把你夹在腋下是在保护你，精神上和嗅觉上的摧残终归要好过肉体上的毁灭吧。
柳风摇了摇头，示意马翠儿推着自己离开，他要的是考生们的态度，刀工如何，是不是能一刀毙命，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七十五人最终只走了十五人，剩下六十名考生，无论他们是为了何种目的而来，都将会成为永安医学堂第一期的学员。
这比柳风的预想多了十个人，左右也不过是多赏赐下些香水和玻璃球，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单单靠着香皂和香水生意，维持学堂的运转也是足够了，更何况郡王府每旬也是有钱粮划拨来的。
不过养闲人的事情，终归不是那么美妙，黑心资本家手下怎么能有光吃不干活的事情发生呢，柳风望着苍翠的凤凰山若有所思……
身后几声惨烈的猪叫声传来，柳风摇了摇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孟圣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前世手刃了不知多少小动物，但柳风依然催促着马翠儿快些离开。
……
“真香！”
原本钱塘棋院的教习远比如今医学堂的多，因此柳风给两位“副校长”钱玉和钱颖都安排下了非常宽敞的屋舍。
当明月渐渐升起的时候，几人围聚在教习区的院子中，熊熊篝火上架着金灿灿的烤乳猪，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让小郡主莫名高兴的是，程姐姐回娘家了，而让她生气的是，原本程落雪的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小丫头。
钱玉偷偷的告诉过小郡主，那程雪姑娘恐怕不是柳风的正妻，换来了她的一个白眼，小郎中的婚事管她什么事。
然而当日晚上，便有一个小太监星夜离开郡府，来到富春县查了户册，果然，柳风根本没有娶妻的记录。
在庆国，成亲也是需要登记造册的，否则并不算是合法的夫妻。
只要不是合法的夫妻，哪怕你们拜过了天地，喝过了交杯酒，本郡主……哼哼……
“柳大哥，再吃一块吧！”陈娇娇试了试架子上乳猪的弹性，用小刀切下最肥美的一块，放在盘子里递给柳风。
“咱们娇娇就是会照顾人！”柳风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说起来，自从离开永安堂，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少爷的生活了，马翠儿虽然是侍女的身份，但总觉着没有那份贴心，至于程落雪，自己不去委身照顾她就谢天谢地了，指望她做饭，不如去指望钱玉……
“小郎中，我这里的烤乳猪快烧焦了，你快来帮我切，立刻，马上！”
当柳风笑吟吟地张嘴接过陈娇娇的递来的肉片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抬头，一张俏脸寒霜，一对美眸吐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