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夜半的时候。
承子诺独自坐在屋顶上,望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月的清辉洒落下一层薄薄的白霜,披覆在她的身上,拉出丝长的落寞。
脑子里铺天盖地都是方才慕容擎和夏然相拥的场景,就像是一个毒咒一般,死死地烙在他的心上,怎么忘也忘不掉。
方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夏然的院子前,瞧见夏然的屋子里还点着烛火,想着过来看看,却没想到撞见了那一幕。
夏然抱他抱得那么紧,一定很喜欢他吧……
承子诺这么想着,突然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举起放在一旁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地猛饮了一大口酒,试图忘掉那些画面。但是酒入了口,脑子不清醒之后,却想起了更多,更加忘不掉。
他一个人在上面很是烦躁,身子摇摇晃晃。
而屋檐下的月儿瞧见承子诺一个人在上边,还喝了酒,生怕他一个不下心摔下来,正想着上去陪他,却见他突然重重地砸了一下手上的酒葫芦,低吼一声:“你为什么要抱他!”
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入月儿的耳朵里。
抱……他?
月儿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看来,承子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看起来,喜欢得还挺深。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屋檐上的人,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上去打扰他,叹了一口气,退回了黑暗处,默默地看着他。
直到看见边上慕容擎的出现,月儿才算是放下了心。
她转过身子,暗自抹了抹睫毛上的几颗晶莹,便偷偷地隐在黑暗中离开了。
而慕容擎正好瞧见屋檐上的承子诺,便顺着墙角一个翻身跃了上去,坐在他边上,笑道:“一个人在这里伤神?也不找个喝酒的?”
承子诺苦笑道:“这不是你来了吗?”
原本他也只是心情不好,想喝点小酒麻醉一下自己罢了。如今慕容擎的加入,他也正好与其共饮。
慕容擎笑了笑,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壶酒来,与承子诺的酒葫芦碰了一下,便饮了一大口,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称赞道:“好酒!”
承子诺放下酒葫芦,故意眼神乱瞟,问道:“她怎么样了?”
闻言,慕容擎怔了怔。
方才抱着夏然的时候,便感觉窗外有人,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有动静,出来的时候还特地巡查了一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看来,他的感觉倒是挺准的。
“睡下了。”慕容擎说着,突然冷笑道:“你还真是会藏,躲在那里那么久,也不现身出来。”
承子诺苦笑道:“你不就在那里吗?比起收买女人的手段,我确实不如你。”
这话说得甚是挖苦,可更苦的像是说话者自己。
不知怎的,慕容擎总觉得,今日的承子诺看起来有些悲戚。
“彼此彼此。”慕容擎说着,又将自己的酒壶与承子诺的酒葫芦碰了碰,两人相视一笑,便对饮起来。
“堂堂皇帝,深夜出入宰相府,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得贻笑大方?”承子诺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从里面发出的声音听来,似乎剩下不多了,“我看你这皇位啊,是坐腻咯。”
“为得美人一笑,万死不辞。”
慕容擎的回答很是简单,却也格外的坚定。
这话惹得承子诺一个激灵,酒顿时醒了不少,木讷地回过头,有些呆呆地望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可惜美人稀有,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不一定能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
“怎么?你想跟我抢不成?”
慕容擎挑眉,却没有丝毫的恼怒,相反,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已经吃定了夏然一般。
“红颜不易得,即使你是天子,我也不一定会输给你。”
听着这话,慕容擎脸上的笑容更甚:“那就来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在此刻像是从眼中迸发出来一般,即将开启一场大战。而战争的主角此时正躺在她的院子里,入了梦乡。
梦中的夏然如现实一般,盯着两个哭肿的眼睛,被月儿领到了前堂。
她在身后叫着月儿,可月儿始终不肯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只是到了前堂之后,趁她不注意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她走入前堂,只见一个贵妇背着她站在一株兰花边上,手持剪刀,正在细细地修剪着兰花上多余的枝条。
那贵妇犹如兰花一般,身着一袭白衣,白衣上点缀着鹅黄色的花瓣,像是满树的黄花落在她身上一般,璀璨逼真。
夏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动了动唇瓣,那个字却始终喊不出口来。
那贵妇像是也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过头来,一张如同画像一般无二的脸呈现在她面前,优雅浅笑,美得温婉。
那便是夏然的生母心蓝了。
“你是……夏然?”心蓝望着她,眉眼之中满是诧异。
“是我……夫人,我顶替了你女儿的身份,是我不好……”
“你不必说这些的。”心蓝笑着,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目光柔柔的,手也柔柔的,像是冬日过后的第一缕春风的抚摸一般轻柔温暖。她看着夏然,柔声道:“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反而做得比我的女儿更好,不是吗?”
夏然怔了怔,不置可否。
她努力地在这个世界上以相府嫡女的身份活下去,可毕竟异国他乡,什么也不懂的她更不知道有谁可以依靠,能面对的就只有孤独,
想来,真正的相府嫡女夏然也是不愿意受这种苦的吧。
“这一切都是命数。”心蓝说着,那双细白的手抚上夏然的手,手心里的温暖让夏然感觉很是贴心,“既然是上天安排,我们便接受着,也许会比预期的效果更好呢?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夏然望着心蓝的眼睛,只觉得心蓝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当初母亲在世时看自己的眼神一般,温柔、慈爱。
看来,心蓝也是把她看成自己的女儿了。
她使劲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