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你听我说。”金满堂其实很少与人这么亲近,并且亲近这么久,她总害怕下一刻的离别。
孤儿院……
她此刻心底是软的,才有这商量之话。
“你说。”
“除了自食其力,我啥也不想。你怕我担上厨娘的名头不好,我就不进后厨。”
金满堂平生第二次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
陈东叹了一声,“再说,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就算他同意,也不晓得奶奶那头如何,只怕横竖不许。
心肝似的,怎么舍得她在扑在外头混日子……
这几天没见着人,都问个没完。
“好嘛,那我晚上潜进去找姚四。”金满堂支起下巴看着陈东,脸皱在一起。忽然想到天天麻烦他,会不会担搁他自己的大事?
陈东却没多想,心中另有盘算,“缓一缓,好酒尚要时日发酵。”
“那我干嘛?”金满堂问,在家里发呆?
“陪子贤玩。”
陈东说得理所当然,金满堂自觉无法反驳,点头答应。
可是为什么要发酵?让陆鸣多喝几剂毒药吗!
不久后,陈东驾马车送金满堂回家,她要想事情,远远的就下了马车自己走回去。
家门外候着几个普通人家的丫环婆子,家里头,不要太热闹。
那台半旧不新的织机居然从堂屋搬到了院子,边上搁着一张铺了花布儿的大桌子,摆满各色梭子,整洁的棉线在午后柔和的日光下,澄净而安静。不若织机上飞快地旋转,经纬作布,裁成新衣。
几个穿金戴金的中年婶子在院子里对着织机指指点点,花枝乱颤,看上去好像很满意,而徐氏则是两颊生花,略带羞涩。
金满堂觉得可能父亲浪子回头,娘亲都不见得有这么开心。
那就往好处想吧,可能真是时来运转呢。
她大步走过去,并未主动与年长者见礼,甚至连徐氏也未唤一声。反倒是徐氏,热切地唤着。
“满堂儿,你回来了,必定累了,快回屋里歇着吧。”徐氏也不与客人介绍自家女儿,只唤杜儿来侍候。
几人上下打量金满堂一番,微微笑着,并未因此摆脸色。
待金满堂消失在门里头,她们又热情地说着织布的各种门道,每每只说一半,抛针引线就等徐氏接话。徐氏都能接上,显然是有真材实料。
这些个婶儿在捧她娘亲啊。金满堂倚在门后听着,时不时挖一下原主记忆中关于外祖家的事儿。
“这匹月牙白的布匹成色准好,你们看谁要定下来?”穿枣红色长袄、戴万字錾花金饰最是富态的妇人问其它三人。
“你们就让我吧,小女喜欢兰花,再有十日便是她生辰。这匹布裁成新衣,教她穿了就是可以找婆家的大姑娘了。”
……
金满堂踮足看去,织机上体现出来的花纹好像是兰花,有个词叫慧质兰心?
好吧。
她没什么兴趣,兀自回房歇息。
待傍晚醒来,夕阳西下,客人已走,徐氏尚在织布。
而金子贤则在喂小鸡!
金满堂没看错,院子里划了一块儿地,搭了个棚,养了一窝鸡!
这鸡长大了拿来炖汤呢,还是清蒸或是盐焗,抑或红烧呢?
不然来盘荷叶蒸***中午吃着现在想起都能流口水……
可那是别人家的招牌菜!
沮丧!
她边想边走过去,蹲下瞅着八只连绒毛都尚未尽褪的小黄毛鸡。模样挺可爱的,可惜终归是入口填腹之物。
“唧唧唧,”金子贤学着小鸡叫,见金满堂来了,兴奋了拉着她的手,“姐,喂,喂唧唧。”
金满堂没心思喂唧唧,现代的农家鸡和鸡蛋都比鸡场养殖的最少贵三倍,如今身在古代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养才能养出与别不同的鸡来呢?
金子贤没放弃,又摇了摇她的手:“姐,喂唧唧。”
金满堂接过一把切碎的青菜梗,忍着鸡屎味儿,洒到地上让小鸡自己琢食,“能不能换个地儿养,这鸡粪怎么清理?”
这地面可不是现代那种一米见方的大瓷砖,而是用青砖一小格一小格铺成,鸡粪掉下去后怎么清理,难道还能挖出来一块一块洗吗!
娟儿好像没想过这问题,因为她家里就是在后院弄了个小院子专门养鸡,每天爹都把地冲洗一遍,可以习惯了也没什么味儿的感觉。
她原想金满堂和自己一样乡下穷人出身,比她家还穷,走投无路也是被卖去做丫环的份儿,不过是命好遇到陈东这个小霸王而已。怎么就嫌弃起鸡粪来呢?
娟儿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
金满堂察觉娟儿投来的审视目光,一时没理会,心思放在养鸡上。她觉得在县城养鸡还是不太方便,弄到村子里差不多,等食肆开起来后,供应自家后厨。
“娟儿,你帮我搭个线,找户人家帮我养鸡,先养三十只吧,每月大概需要多少本钱和工钱,你会算不?”
娟儿有点不知所措,“姑娘你养鸡做什么?”
金满堂听到这样问,也有些茫然无措,为什么娟儿要问她养鸡做什么,不是服从就好了?“你会算不?”
“会。”娟儿见她脸色不善,连忙回答,“娟儿家就帮主家养鸡。”
金满堂看着她,希望她能给个满意的答案。娟儿算了算,和金满堂说了个数,这里面已经包含搭建鸡场的钱了。
金满堂很满意,跑着的鸡比呆笼子的鸡肯定更好吃,她从荷包取出十两银子交给娟儿,“麻烦你明天跑一趟张罗这件事,一定要他们把鸡放到外面跑,一切开支就是一个铜板都要记好了。”
主子让丫环办事天经地义,金满堂加上麻烦两个字也是别有用意。可惜娟儿没听出玄外之音,接过白花花的银锞子,应下这活就算了。
“这里留下两只鸡就好了,其它明天也一并送到村里去。”金满堂心中有数,原想把鸡全部送走,看了眼玩得高兴的金子贤,才决定留下两只。
娟儿也应了。
那边杜儿已经烧好饭,招呼他们去用膳。
“娘,你抱子贤去吃饭。”金满堂示意娟儿留下,大声唤回徐氏沉浸在织布机里的灵魂。
徐氏没有露出一丝不快,相反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停下来牵起金子贤的手往屋里走。
金满堂打量了眼娟儿,没有主动说话。
“姑娘有事?”娟儿觉得气氛不对,开口问。
“你们签的是五年契?”金满堂刚才已经发现娟儿眼中的不屑,她们姐妹现在可是家里亲近的人,若是被对头收买了,造成后院起火这可不太好。
“是的。”娟儿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契都在陈东手里,五年后她才十九,不担误出嫁。
“我提醒你一句,别身在曹营心在汉,我随时可以把你的契变成死契,然后……”金满堂神态认真,明亮的眼神透着威胁,说到这里顿了顿。
这个瘦弱得像个乞儿的乡下小女孩,居然说出这种威胁性的各方面来,娟儿只觉汗毛倒竖。
金满堂很满意娟儿的知事,晓得怕就好,笑道:“如果敢出卖我,窑姐儿、智障残疾人家妻妾都是有门有路,你好好掂量。”(未完待续)